“姑娘……”拣枝小心翼翼地壮胆,扶着车壁拖着步子走出来,声音分明带了哭腔。
“哎、别过来!走远些!”
宋知熹催促地喊完,看向箭羽绷紧了心弦,这才放眼探寻那个始作俑者。
这一看,她紧绷的身子突然垮了,一个踉跄就瘫靠在马车外壁。
嗬!
一男子头束鎏金的玉冠,手中提溜的短弓还未放下,笔挺的腰身当真是盛气凌人,还是碾压级的风度!
他也同时瞥向了她,一刹那眼中分明流过惊异,却忽地转而轻笑一声,随手把短弓丢到了侍从身上。
他低声道,“竟是她。”
“周世子,你这,这样会不会不太友好……”裴将军打马过来,同情地看着马车边那个面相娇矜的姑娘。
“无妨,别人有没有事我不晓得,但,她经得住吓。”他随意道。
裴将军这才松了口气,敢情周世子早已知晓马车里是何人,把握了分寸。
分毫尽在掌握之中,这等功夫与眼力更是令他心生敬佩,不过……就算白送他十个胆子,这等惊举他也绝对干不来。
裴将军这么想着,便朝那姑娘抱拳聊表歉意,随即夹马跟上世子,离开了街市。
宋知熹把箭甩在地上,又惊又怪,“他、竟敢如此,无法无天了!京城巡卫不管的么……”
这是什么仇怨啊……
捡枝这才怯生生地从马车后喘着气出来,觉得自己好生丢脸。
“莫怕,是故人,和我闹着玩儿呢。”宋知熹艰难地挤出笑容安慰道。
“太可怕了……不过呀,姑娘果真翘楚!”拣枝竖起大拇指,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唉实在不敢当。”宋知熹瞄了一眼街尾,“没他翘楚。”
“这……马车,宋姑娘我们可怎么办呀?”
宋知熹大大方方地从车里拿出一顶兜帽,只觉惊魂未定,“也没几步路,拣枝,我们走。”
“哎!”
荣升堂的室内,戴胜鸟飞出了窗棂。
有人造访,西窗开合时便传来茶香,微火烘烤出的这番玄味,羡煞春草。
金盏花与虫草入壶,新沏的茶水口感温爽,宋知熹忍不住再嗦了几口。
她拾起桌上已然拟好的契约再细细检查了一番,觉得各项妥当了,便从荷包里掏出印泥盖在纸上,笔走龙蛇之际,落款完毕。
二东家蔡杏收好印信,盖上的是票号所属的官方印鉴。印为金质,铸造精美,印钮是一只爬行姿态的龟,龟壳及前身布满纹饰,刻画细致传神,栩栩如生,印面为方形,刻有“荣升正印”四个篆字。
待把手里的印信递了出去,她说,“荣升票号京城十二州都有分庄,各庄兼有掌事,都识得此印信,到时只要将印信一示,他们也就识得了姑娘的身份。”
“宋姑娘,欢迎入东。望合作愉快。”她郑重地拱手,也算正式认了人。
“那知熹在此,就再次谢过了。”宋知熹双手接过,认认真真地行了个万全的福礼,“定当同舟共济,荣辱与共。”
作为京都三大票号之一,荣升票号和附近钱庄的业务内容不同,做买卖跑业的商人一般不愿久居京中,京中对商贾之流有意打压,他们也处处受些掣肘。
但是在州府内地,却是活络开放许多。
商业兴盛后银钱周转多,加上交通耗费时间长,行商者走南闯北,花钱的时日多却又不便及时拿出银两,票号这才应运而生。
他们主要靠汇兑赚取佣金,利润是客户异地汇款手续费与存贷款的差额,也就会看见有人拿着一张凭据就可以从里面兑换出银两。
而对于钱庄来说,银锭、铜币和碎银都是平行的,这几种货币的价格比率差别很大,而且各不相同,因此需要专门的机构来兑换。钱庄的利润是收取货币兑换费,相比于票号,其业务圈子也就小得多。
票号么……各地皆有分店联络,有迹可循,有处依归,总比歧路亡羊来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