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阿熹,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贺雪汀的语气轻柔了几分。
待房间再次陷入静谧,宋知熹满心愉悦,不经意地嘴角勾起笑意盈盈。
半醒之际她觉得有些闷热口渴,身子已经在床榻里捂热了。
本是穿寝衣而眠,却因总是有人问话打搅她,她便穿那罩衫方便见人。
她双眼迷离地起了身,干脆利落地脱下了薄薄寝衣外的小罩衫。
“门还未关。”
一道清越的男声猝不及防响起,惊得宋知熹瞬间清醒。
谁在这儿?!
官府的人不是早就走了?
她猝然转身,一个男人华贵慵懒地坐在床边的漆椅上,那张熟悉的面容惊得她连忙拢上了外衫。
端方如斯。
还得谢他好心出言提醒。
宋知熹转而看向门口,难怪方才出奇的清静,敢情是此人坐镇,无人敢入啊。
她眼神闪烁,心乱如麻地起身去倒茶,“周世子您怎在这儿?哎呀怎的不知会我一声,您瞧这不怠慢了不是。”
她腆着脸笑,本来右手手心就才上了药,这会儿动作毛手毛脚,窘得她都感觉这不是自己了。
她八成还没清醒。
这人到底是坐了多久了,她竟然没有察觉……她应该没有在人眼皮子底下说什么不该说的,抑或是做什么不妥的吧?
“确实是来知会你一声,不过,你要是再不醒,直接朝你泼水也不是不可能的。”
宋知熹心里鄙夷却不显露山水,笑如春风:“那、招待不周……恩人恕罪。”
周绪呈正看向案桌上一张宣纸上描摹出的山尘烟波,石拱桥看不清两端,许是地势过高带着奇妙的悬空感,薄雾环绕近在眼前的青山。
听了这话眉峰一挑,眼中滑过一丝笑意,“恩人?”
宋知熹瞧在眼里,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很是受用。
她想着便端正面色,缓缓解释道,“知熹不敢托大,那次牢狱之灾,知熹卷入其中很是麻烦,能如此顺利脱身,问罪奸佞之人,还世间清白公道,周大人定然顺手从中费了心的。”
周绪呈了然,这姑娘果真是心思通透,旁人看不出来,这公道一事,不就暗指柴孙两家的私仇么,案子在中途被压下后不了了之。
他确实授了意。
诚然,浅层面上确实牵扯不及孙家,不过,若是有心,错综复杂的人际勾结网中,提纲挈领加之以抽丝剥茧,便可牵一发而动全身。
想挖出什么有判罪价值的错处,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易事。
所以,孙家的弊病,不急于一时指摘。
在他看来,有时候,公之于众沉冤昭雪看的都是面子上的功夫,还不如直接上手做了来得省事。
“恩人二字不敢当,我很本无意帮你。”周绪呈瞥眼看她。
“况且做你的恩人,怕是很廉价吧。”
宋知熹没怎么想便脱口而出,“对我有恩的最多算是……恩客。这么说来我恩客却实不少,但还没有擢升到恩人这个层次的地步……”
周绪呈一惊,茶汤都抖泼了。
宋知熹垂手站好,言辞恳切道:“若是周世子不嫌弃,我唤你恩客也是行的。”
眼看这女子越说越离谱,周绪呈立刻把茶杯重重一放,脸色瞬间沉了,“恬不知耻,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宋知熹浑身一僵,被这架势吓得腿肚子打了哆嗦:糟糕,那凌厉逼人的感觉又来了!
周绪呈随即撩袍起身,移步近了宋知熹,低头沉声道:“那女人,是个死士。”
他迈步向外,嘴角转而噙了笑,云淡风轻地把话送出了口。
“你的命,怕是有人买了。”
宋知熹怔在了原地,良久后笑抿了朱唇,伸手入桌上的瓷盘,吞了几颗小赤豆。
呵,那人的银子,估计要打水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