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不该是这么个走向,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与郡王两个当事人都不知道,谈感情的话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能到交换庚帖的地步了。
“舅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对我就像亲娘一般好,这些知熹都放在了心底。”宋知熹压低声音道,“可是,别听外边那些传言,我与衡川郡王实际上一清二白,也万万不会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是不是郡王与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刺激到你了?”
唐寰担忧地继续道,“舅母是过来人,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成亲最终都是过日子,日日夜夜相处下来,夫妻感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来了,男人那些嫁娶之前的心思,在成家之后,早就成为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往了。”
“就拿你舅舅来说,娶你舅母之前啊,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说什么还要削发出家,结果呢?”唐寰低低地笑了一声,“现在他一心全扑到孩子与公事上去了,两头不耽误,对我也是无微不至的照拂。”
“郡王那孩子月朗风清,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看起来再胡闹,心底终究是个柔软体贴的,我瞧着,你俩哪哪儿都配。有一点儿矛盾没什么的,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些事情成亲后你自然会明白。”
唐寰以为宋知熹是心里腼腆,犹豫再三,还是凑身贴近她,悄悄地说出了口,“你母亲该教你的,在送嫁之前,我会陪着你好好教给你的。”
宋知熹听得鼻尖一酸,豆大的眼泪打在了青石板的地砖上。
她此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宋知熹从来不是个缺爱的,没想到,她祝明宴上辈子的伶俜与苦楚,竟是在这一错世找到了安抚与皈依。
“不过,眼下这么久也没个消息,这亲事貌似遇上了点困难,若真不能成……”唐寰看她掉泪,尽管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还是狠下心来劝慰她,“你也别委屈,千万别学那些个痴心的女子非他不嫁,咱知熹啊,他们王府不珍惜,定有别人抢着要。”
“你可是我的亲外甥女儿,任谁也不能欺负了去。”
宋知熹破涕为笑,她难得有这番狼狈的模样,此刻毫无遮掩地被人看了去,她赶紧从袖子里拽出手帕把泪水擦干,道,“让舅母见笑了。”
唐寰摇摇头,“有委屈不要憋在心里,这样是不好受的。”
“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你舅舅提,他这人瞧着一本正经,心肠冷硬,但其实就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你娘自从嫁了你爹身体一直不好,生了你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了,你舅舅就你娘这一个嫡亲的妹子,对这些事情心存芥蒂也不是,你莫要怪他,与我们家生分了。”
宋知熹晓得,舅母是嗔怪她早晨写的信用语不当了,真诚地轻声道,“舅母我晓得的,是知熹不懂事,舅母一家对我的好,我是大小就看在眼里放在心里的,我真的很感动。”
“诶,这不就对了,我可偷偷告诉你,你舅舅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对你嘘寒问暖,明里暗里都要我帮衬着一二,你的棠表姐也整日缠着我,问什么时候能去看她的熹妹妹呢。”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交领挑线裙的女孩子蹿了出来,上身罩了一层银朱色的轻罗小衫,身材高挑眉眼清秀,让人看了就眼前一亮。
“哪儿有?!”杨棠大大方方地说道。
“对啊对啊,舅母一定是听错了,棠表姐生性皮闹,怎么会想起我这个便宜妹妹呢,”宋知熹心领神会地冲杨棠一笑,这个棠表姐,不由得让她想起她的族姐祝明川。
看起来率真,实际上心思比谁都细腻。
……
今日的中秋之夜清旷致远,万里无云,澄明的月色照得整个院子温柔幽亮,与长廊上一路橙黄色的灯笼光晕相接,相映成趣。
两个女子漫步在府中贴着石砖的小路中,有意无意之中,实则是宋知熹引着路走。
杨棠眨眼道,“诶,笑得那么讥诮,对你表姐打什么主意?”
“杨棠,都多大人了,咱俩能不能正经儿点?”宋知熹啼笑皆非。
“听说冯家因为族亲旁支的事情,不日就要乔迁出京了,现在呀,你那个最要好的姐妹冯筝要走了,最知心的,还不就只剩我了?”杨棠朝着她勾勾手,“快来巴结我。”
宋知熹仰面朝天,气结。
杨棠凑近了身子,转而正色道,“杜家那对母女是不是给你找麻烦了?我可是一心向着你的,你可要拿出你大小姐的气魄给我好好瞧瞧。”
宋知熹瞪大了眼睛鄙夷一句,“棠姐姐,不带这么夸张的吧,你可多虑了,有谁能欺负了我去?”
“是啊是啊,我就是瞎操心。”杨棠看见宋知熹从绣着福字的锦囊中,掏出了几颗红得诱人的果子,禁不住问,“你哪儿拿的果子,嗯?分我一个?”
“席面上都是啊,方才你也吃了不少,都说了,我府里的便都是你的,哪里还分你我。”宋知熹扔去一个圣女果,稳稳当当落在了杨棠的手心。
……
宫城外。
月华撞了城阙的琼台,一人眺望灯火点点的京城府宅,一身夜行衣隐没了他一身招摇的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