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路上都没见着相识的人,想必你也觉得疑惑吧?西宁公主随同太后娘娘在朱厅驻跸,众位女眷都要前去拜见。”因扭了脚行动不便,那宫婢见捉不住人便干脆撂下狠话,对她道,“朱厅,你若真不怕便去呀……”
见那宫婢明明疼得要死却还要笑得幸灾乐祸,殊不知那样的表情糅合在一起既抽搐又扭曲,让她压根感受不到任何嘲讽。
但,她有一种预感,就算在回府的路上没有毒发身亡,她也绝对不能回去,否则很可能万劫不复。
下药明显只是个开始。
她挺直脊背转身朝里走,摸索出随身的荷包,颤抖着手抹上丹红色口脂,擦上浅绯的腮粉掩盖虚弱的面色,脚步决绝又清冷。
移步轻颤忽而发僵,只有自己知道这并不是在佯装镇定,是气恼到一种奈何人屡要犯我而我再三却步的冷意麻痹全身的境地。
御苑的朱厅内,一番情景说乱不乱,
人群零零散散地聚集在四周,下人穿梭其间端茶倒水,安抚着靠椅上受惊的名流贵妇。
姑娘们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钗饰下意识整理仪容,只是面上那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一览无余。
太后朱婞坐在上首处,眉头皱起了川字纹,她朝身边的公公微微点头,发觉手上缓缓一沉,仔细看去,只见三公主递来一串佛珠。
朱太后叹口气阖闭双眼。赑质纹的交椅弧度柔和自如,也许是靠着舒适放松,神情看起来平和了许多。
太监走到朱厅外的矮阶边,朝凤鸾两侧的侍从高喝道,“宋府嫡女宋知熹畏罪潜逃,宣太后懿旨快快捉拿!”
话音落下才不过一瞬。
“哦?到底是怎么个逃法呢,枉我等后辈将公正廉明奉为圭臬,朗朗乾坤之下,竟然在人身后胡乱指摘。”
字正腔圆的答话让满厅的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御苑里分外亮堂,一女子茕茕伶俜缓步走来,明滟的朱唇轻启遂抿,尽管颇浓的妆容一反常态,此情此景,却没有什么能够超脱她一身的慨色。
门边的落地烛台描了金,高高低低伸展的台坪上依旧插着昨夜未燃尽的烛支,走过去还有淡淡的白蜡味,本就难受的她此刻对气味尤其敏感,尽管强忍不适,闻起来还是几欲作呕。
她还没站停,忽然被人从左侧搂抱住,张姜早把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哭了,“对不住、对不住。”
接着又攥住她的手拼命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满目都是乱糟糟的,心也是一样,宋知熹一眼便注意到了正前方那个雍容端庄的老妇。
太后娘娘天庭饱满,发髻丰隆,是不可多得的贵寿之相,再次得见,宋知熹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是的,那一夜垂危之际,那人的睡容曾是多么憔悴,虽无半分生机,却仍旧慈祥可亲。
此时此刻,明明听见了动静,她却仍旧闭眼休憩。
平和得有些冷漠。
宋知熹开始无端臆想,是不是人一旦有了权势傍身,面相上就容易生出一种距离感,叫人难以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