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五月份封坛的梅子酒经过一年的发酵,味道恰到好处,酒坛被埋在宋府的园子里已久,此时开封最是时候。
为了躲开少量的果蝇和蚊虫,宋知熹整个人缩到了四面堂的碧纱橱后。人歇翠纨闲,觉后微生汗,她撑着脑袋侧卧在榻座上,一脸愁容,瞧着有些惴惴不安。
打杂的嬷嬷刚来,见到的便是这番场景。
自从行宫的闹剧被隐隐传出来后,皇帝便对三公主下了禁足令,几乎是同时,宋渊也将她软禁在府里,美其名曰修身养性、自我反思,实则是对外以正视听,只求给她落得个心有分寸、知礼守礼的好名声。
皇帝的女儿被禁在宫里认罚,而事件的另一方若还在街上招摇过市,暗暗想来,这对宫里来说是多么讽刺又多么脸上无光的事情。
明晃晃地挑明孰错孰对,不就是和帝王家暗搓搓地较劲么?
按照宋渊的话来说,宫里的做派就是昭告与回应,表达了明事理的态度与立场,也便是给了宋府莫大的面子。
还不识趣地安分点儿?把事情的存在感压得最低才好呀。
然而这只是宋渊的意思,经过昨夜的彻夜商量,宋知熹还是觉得自己要有所作为,给某人还一个人情,否则等到误会越来越深,可一点儿也不美妙。
好在她想到了一个法子,以还披风为由借机相见!
宋知熹刚下定决心,就正好听到盘锦过来寻她,说是金丝蟒袍已经从里间拿出来,并且托绣坊打理好了。
回院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蟒袍是帝王对有功之臣的恩赐,黑缎的光泽盈盈其上,那几根被她抽掐出来金丝也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先前在牢狱时,那般破坏且糟蹋了他人的贵物,宋知熹回想起来,本来有些窘迫,又不妨闻见香檀味似乎有些浓郁,且久久散不去。
她开始觉得有些好笑。
还真洒上香灰供着了?
“姑娘,真要归还么,其实吧,若是您喜欢,留个念想也是可以的呀。”盘珠看着姑娘虔诚捧着那件外袍,捻着一角仔细地打量,认真开口道。
盘锦乐了,“盘珠你真是个傻的,姑娘这是要以它为引子,不然怎么好意思去主动寻了周世子相见?”
眼看盘锦就要越说越偏还越说越露骨,宋知熹眼睫扑闪,一手朝盘锦的腰上拍过去,“我打你个呆头鹅,不要胡说!”
打更人提着一灯香火路过,是夜已到。
虚掩的角门处,早已等候多时的两人四下查探,此时此刻,周围宋府的侍从都换班而走,一个敏捷的身影趁机蹿出了门。
盘锦把包袱递到她的怀里,严肃认真地低声嘱托,“姑娘,万事当心。”
宋知熹紧抿着双唇点点头,再转了个圈儿,对自己仔细地检查一二,一身麻衣裋褐的平民百姓打扮极为不起眼。
她用手遮住眉眼,往西市的灯火通明处蹿去。
“老爷看得真够紧的,姑娘,你可要准时回来。”扭头见自家姑娘已经离去,盘锦一手扩在嘴边轻声朝她呼唤,“我给你留门儿~”
京畿地区,临近城门口之处灯火通明,今日尤盛,涌动的客潮蔚为壮观,目光时不时就能捕捉到衣品不凡的名流商贾或者达官贵人。
架空于街市之上的木制廊桥连接起对面的楼阁与左右两端的坡梯,廊桥上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打招呼或互相寒暄,沿着廊桥向里走,便正好直通松鹤堂。
宋知熹绕开人群歇了歇脚,伏住凭栏向下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