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娘子,不劳您费心了。”终于,坐在马车里的婴姬柔声说了话。
……
进入松鹤堂,一行人便在前庭停下开始收拾行装,宋知熹打算言谢并借机抽身。
阿雾走来,朝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像是想起来什么,便开始狡黠地笑笑,摆了摆手,叫住一位跑堂的杂役,说是把她带到后堂里去。
宋知熹不会看不出来,这位名唤阿雾的女子,似是自以为看透了她的身份,神情就变得甚是轻慢。
宋知熹不以为然,好不容易扮作婢女蒙混了进来,只要有办法脱身便好。
这一走她便被带到了后堂里,炊事婆拎着柴火棍站在角门前叉腰怒骂,宋知熹前脚刚到,便被一声大嗓门唬了一跳。
“泼皮,你行不行——”炊事婆忽然打住,朝门口挑眉望去,“桃红?!哟,你不是生病告假了么,管事都批了的,你这才离开几天?咋地第二天就回来了?”
宋知熹见炊事婆喊她过去,忍不住稍稍偏头朝伙计递上一个询问的眼神。
伙计翻了个白眼,“瞧我作甚,阿雾姑娘说了,别以为自己长了张小白脸儿就能溜去偷懒。去!快回去干活儿!”
松鹤堂内乐曲高妙,和着散漫的鼓点声,为情景凭添了几分轻巧。
雅座外的廊厅上不少人停停走走,落地绛纱灯温亮的暖光,映得路过之人面色红润,情绪饱满。
宋知熹借着端着盘子入堂的时机,在场内停停走走寻找那抹目标身影。一个碧玉糕的瓷盘被她端了几个轮回,不妨引起几位客人疑惑地朝她侧目打量。
虽然没寻见人,但好歹能从后厨脱身,想起后厨厨娘的大嗓门儿,宋知熹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心想,万幸“她”不是烧火丫头啊……
从座客一侧错身之际,竟然猛地被人拉了一把,她低呼一声,极力稳住身形把盘子向上施力撑举——盘子隔空停住了一瞬间。转眼间,她已经轻松地拢了拢开衫,单手托住已经移至右手的瓷盘,眼神不解地朝边上瞥去。
贺衔在雅座上没坐多久,便看见有人不安分地对一个婢女动了手脚,本来他不甚在意,但没料到区区一个小婢女也能有这样一番利落的动作,可见其身手不简单。
但直到这女子一转身,他却立马觉得自己方才是魔怔了,竟会产生错觉。
觉得那个只会一点三脚猫的爬墙功夫的宋知熹身手不凡?
他曲起指骨扣了扣桌面,示意女子就在这儿摆上点心,“嗯?你怎么会在这儿?”
简简单单一句话,像是熟悉之人之间一种亲切的问候,宋知熹讶异,竟是没有要揭穿她的意思。
那些本来要看热闹的公子哥儿咳了咳嗓子缓解尴尬,他们随便找了个由头,嚷嚷着要去吃酒,识趣地把那个率先出手调戏的兄弟推搡走了。
“你根本不该来这里,胡闹什么。”
郡王清越的声音再次不徐不急地传来,却让宋知熹本来渐渐要变得感性的情绪陡然生变。
她并不认同前半句话,本来只是暗自腹诽,但那“胡闹”二字一出她便即刻改变了想法,这厢便笑着恭恭敬敬地回道,“总归不是来找您的。”
“你若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就别放纵你善变的情绪。”贺衔冷声道,“警醒你,政党之事莫去掺和,如有牵扯,我向来对事不对人,休怪我不留情面。”
刚刚见面,不到半刻钟又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果不其然,半年来脑海里积淀的苦楚与麻烦再次涌上心头。
她很想说,她大半的杀身之祸都是间接因他引起,她又怎么还会掺和他们这些汲汲营营的争端?
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好么?
“你不必警示恐吓我。”宋知熹笑吟吟地行了一个万全的福身礼,诚恳道,“你放心,我宋某某只希望,你我二人能避免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