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知熹迈出房门,她才发现松鹤堂里清净了许多,但这种清净么……她朝大厅内望去一眼。
少不了是许多公衣加身的官差在镇场子,但细细一看,仅个别品级高得能压人的长官正在说话。
“禀世子,那女人已经解决……”听见有人过来,宋知熹一个不解的眼神投过去,那眼熟的侍卫连忙改口,“哦不,是窦家那位已经打点好了。”
宋知熹恍然,那侍卫分明是唤作萧策的那位,鼎元府外她还见过。
看见萧策手中捧着的一件暗黑压金滚边的大氅,正是她要交还的那件,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此时一只手拨开了她挡在眉骨上的手掌,“欲盖弥彰。”笑意溢于言表。
宋知熹一眼瞟向周绪呈。
二人你来我往,却把萧策惊得目瞪口呆:这是……已经和解了?
“周世子。”一位穿着打了白鹇补子官服的官大人朝这边唤道。
“怪了,五品文官,怎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嘴里说怪,宋知熹的表情可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是懒懒地将手别在耳后,挂上了面纱。
得亏她是御史台的亲眷,否则她怎么会看得懂得这些名堂。
周绪呈微微蹙眉,正色对他颔首,看了身侧的宋知熹一眼,迈开脚步朝官差那边走去。
拾遗为寄禄官,有官名有待遇,虽说掌谏议纠奉但无实际职事,不理御史台事,监察事务实际由各位御史充任。
这么一想她顿时警觉,对他洒脱地摆摆手,故作识趣地抽身离开,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偶然察觉怪异,这才垂首发现她打得牢牢的的裙带上不知什么时候少了一只耳朵结,目光追溯过去……她陡然睫毛一跳!
赶紧揪住它跟着那人的脚步走去,生怕落下半步裙带彻底散开!由于跟得紧,是以,周绪呈并没察觉他的腰封勾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诶诶,慢点儿!”尽管很小声地提醒,眼前的事实却还是不妨碍她心叫糟糕。
虽然男人背对着她,但她能觉察到,他已经收起之前的戏谑姿态,俨然摆出了一身官家少卿的做派。
她没出息地咽了咽气,催促自己赶紧动手,否则等他们已经对话起来,自己更尴尬。
然而,她已经感受到——将要从他胸腔里发出的成熟沉挫的……声音。
半句话还未脱口,他忽地回头。发觉是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到底谁赖着谁?眼下还不明显吗?他一叹,到了嘴边的心里话便打了个转,“要偷听,其实也没必要这么鬼鬼祟祟。”
宋知熹闻言,非但没有被抓包的自觉,反而气极了,她皱着眉头狠狠瞪着他,一手掐着裙带一手指向他腰侧那颗该死的腰扣,他眼神一松,这才大大方方地抬起身侧那只手。
宋知熹一个甩袖扭头就走,全然不管那个男人是怎么“扑哧”一声,在身后好没形象地取笑于她。
然而所谓“好没形象”,只是她在心中刻意抹黑那人罢了,事实上,那笑声仍旧疏朗如煦。
她扫了一眼。
可恨的是,就算笑成那样,还有被羁押的舞姬看着那人怔怔出神。
前景如此,落在但官大人们眼里就不一样了,他们只看见一个姑娘在周世子的腰上摸了一把,又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大堂,顿时惊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顶着旁人震惊的目光,宋知熹已经凭着一口气赫然走到了桥街上。
她扶额。
被公然取笑,算是一局扳回一局了。
盘查这么严厉,一路上竟也没有一个官兵拦她。鬼使神差地,她自己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酉时已过,打更人挨着各家府门前的阶底走,更夫撑起耷拉的眼皮子,换新了立在街道两侧石灯笼内的黄烛,吆喝着一步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