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从外边挥开的那一刻,二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一支卫队迅速闯进来,凝目肃整而立,两息之间便让出身后的人来。
来人双肩伟岸,身板魁直,步入厢阁的同时有人禀报,“长使大人,果真仅此二人。”
称呼一出,两人瞬间惊住——方才前来通报的侍卫口中的那支卫队,怎么竟是金吾卫?!
贺雪汀眉目浸霜,心中爬上一股摊上大事的直觉。然而这种直觉并没有让她萌生丝毫悔意,反倒十分庆幸她们提前谨慎,然而不免又觉得怔忡。
不过这种没有着落的怔忡,还远远不及眼下不妙的情况吃紧。
金吾卫长使荀遇目露锐光,没有半分冲撞贵女的歉意,他的视线在二人身上轻轻点过,最终锁向张姜早,利落抛出问题,却并不点明所捉之人姓甚名谁:“方才有位女子,借助马匹窜逃,不知是受何人授意?”
张姜早预先就备好了措辞,她冷笑一声,双目威瞪略显气恼:“你还想问罪于我不成?她那么嚣张跋扈,带的丫鬟还壮得跟头牛似的,我家车夫骨瘦如柴,怎么斗得过她?”
荀遇只是略一眯眼,便偏开目光不再多问,折身凛然开口道:“经多方举证,怀安县主宋知熹涉嫌谋害皇亲,我等奉令,将以主谋嫌疑捕之,如今嫌犯拒捕,坐实‘畏罪潜逃’。”
张姜早先是惊讶,后来又像是听到什么滑稽的事情,掩嘴一笑就好心解释道:“这误会可能大了,什么畏罪潜逃……是她宋知熹刚才扬手打了这位清河郡主。她父亲不在京城,而她让郡主受害,惹下大祸,许是担心没人给她撑腰,才后怕地跑了。”
“我们姑娘家不便置评官事。”张姜早上前两步,郑重其事地道:“至于她去了哪里,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你须得逮住她好好问清楚为何要跑,再下定论,千万不能错冤了好人。”
左右次官面色不悦。他们金吾卫做事,从来用不着听旁人对他们指手画脚,更何况她此言中提醒的意味分明。
贺雪汀交手站在不远处,保持沉默的端庄,张姜早每每语出惊人,她一直未出声,免得接不上露出破绽,眼波隐转之际,却忽见这个男人稳步朝她走来,她捏紧手心,无措的心虚与警惕叫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好在张姜早见状,疾速的喝止声已经朝他身后紧追过来——
“放肆!你难道还打算上手查验郡主的脸吗?”
“放肆”二字往往没有任何威胁力,然而荀遇闻声,脚步忽然停顿,他站在距离贺雪汀五步之外的地方,深深看了一眼她,终颔首示敬道了声“不敢”。
没过多久,金吾卫就如潮水般退散出去,一名卫使登楼上来,对荀遇抱拳敬称,荀遇还未完全走出门,却丝毫不避讳屋内两人,侧眸便问来人目下如何。
张姜早与贺雪汀二人心中俱是一紧,只听卫使道,他们一路追过去的时候,那人朝南街奔窜,再前面便是奉仪官的仪仗排面,车马里全是官家女眷,到时候大概免不了惊扰,但是应长使的令,已告知他们照旧下手,不必掂量分寸。
那个卫使连语气都不转,看着长使直言道,“那些宫人回宫,许会状告我们冲撞。”
荀遇听完,略有不满地瞟了一眼他,摆裾踏出门槛,紧接着,教训的口吻就清晰地传入张姜早二人的耳中。
“一个弱质女流而已,也能放她四处造次?”
“只管放手去做。几个宦官而已,我等身负重令,何须顾忌他们这些半残,就算有泼天的权势,也不能奈我们如何。”
他们口中的人除了宋知熹还能有谁?屋外话音一落,贺雪汀只是没好气地笑了笑,而张姜早顿时气得冒烟,原来在金吾卫眼中,她们这些官家小姐顶多算是弱质女流?!
“宋知熹!闹死他!”
张姜早刚出完气,就被伸来的手一把捂住嘴。贺雪汀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又赶紧将手挪开,咬牙道:“你要找死可莫连累我俩,拎清些吧,她如今命途未卜,我还是愿她保持理智沉得住气,眼下,没什么比活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