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辞没有回话,而是一步一步踏上楼梯走到了沐寒霜跟前,笑着问道:“我现在是该称呼你为季夫人呢?还是改口为娄夫人呢?”
沐寒霜很是无所谓的摊开了手掌:“你如何称呼我都不要紧,但我深深的为你感到遗憾。”
“此话从何说起,我有什么好遗憾的?”程辞露出了一抹狐疑的目光,其中有又掺杂着一丝可笑的意味。
沐寒霜一本正经的答道:“人家佳人成双对,你却一个人饮酒独醉……你所爱之人刚刚将另一个女子抱在怀中,难道你不生气吗?”
放肆大笑了两声,上气不接下气的程辞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城主吧?我是对他有着特殊的感情,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要抱着谁是他的自由,我不该管也管不着。”
将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沐寒霜于不经意间挑了一下眉头:“难道你不想回到无眠之城吗?你愿意一辈子活在季海棠的胁迫下吗?”
程辞很是认真的答道:“我是很想……因为那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在那里获得过快乐。但不是必须要回去,因为那里并没有我所牵挂的人或物,我在那里也曾被伤害过。”
说话间,程辞的眼睛已然变的黯淡无光:“虽然伤害我的人已经死了很多年,我也记不清她曾经怎样伤害过我,记不清自己当初有多疼……但她伤害过我这件事,我永生难忘。”
沉默了片刻,沐寒霜轻声问道:“既然那个人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程辞没有回答,沐寒霜继续说道:“其实这世界永远不乏雪中送炭的人,只是知道感恩的人少之又少。”
轻抿了下嘴唇,程辞试探性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懂感恩吗?”
沐寒霜也没有给她回答,只是半眯起眼望了一眼客栈的门口,自言自语道:“我曾经像玫瑰一样被人供养过,那个时候的我很美,美的让人窒息。但我身上也长了不少的刺,甚至伤害到了试图接近我、碰触我的人。”
程辞听的一头雾水,心中虽有疑惑却没有再问什么,只将她的话当成了胡言乱语。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已经不年轻的程辞突然想起沐寒霜在客栈说的这两句话,突然很想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可惜,往后的岁月里,故人再也没有重逢过。
现如今在这间小小的客栈里,程辞在疑惑中去到了厨房,那里有她精心为程饮涅准备的十全大补汤。
既是按照他的吩咐,也是遵从自己的本心。奈何程饮涅今晨走的太过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便随顾怀彦一行人等去了销金窝。
对比离开,他回来的更为匆忙。
叶枕梨将厚厚一摞信封搬到了他的床上:“全在这儿了,你要是晚回来点,这些破纸片子就要被我扔了。”
“幸好没有扔,我回来的真及时。”程饮涅冷峻又温柔的声音在叶枕梨耳边响起,随机便是拆翻信纸的窸窣声。
似乎是害怕时间不够用,程饮涅头也不抬的说道:“阿梨,你能不能按照时间先后将它们分成堆?以一年为时间段,从最初到现在。”
迟疑了一下,叶枕梨还是顺从的接过信纸忙碌起来。由于部分信件年代久远之故,她需得使劲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落款日期。
加上信纸颜色的枯黄,叶枕梨几乎快要被上头模糊的文字弄的睁不开眼,不免小小的埋怨了起来。
“阿湦,咱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做这么无聊的事?这是季海棠父亲写给我和我爹的私信,大部分都是生意往来。”
“我知道……”程饮涅打断了她的话,继续着拆信行为:“你只需要按照年份将它们分出堆来即可,剩下的事我自己解决。”
虽然觉得这件事荒唐又好笑,叶枕梨还是乖乖照做了。因为她觉得程饮涅不管做什么都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他不会浪费时间与精力在无聊的事情上。
分信期间,叶枕梨忍不住朝着程饮涅瞥去一眼,心中暗自窃喜道:“这样貌、身段、气质……绝对算得上人中翘楚。”
很快,她又用不屑的口气自言自语道:“那又有什么用……他这么不解风情,将来一定讨不到老婆!”
看来,她是在目睹了楼梯口那一幕后就给程饮涅判了死刑。直至将所有信件全部分成了三十多堆,叶枕梨才揉着发酸的手臂坐到了椅子上。
“这里就是季海棠父亲与我和我父亲三十余年的往来信件,最近一封是上个月的。其中有些不太重要的和损毁严重的,被我扔了。”
程饮涅笑吟吟的朝着她作了一揖:“今天这件事真是辛苦阿梨了,快回房休息会儿吧!有事我会再去找你的。”
关门的声音结束后,望着铺满床的信件,程饮涅的心紧张异常。生怕自己无法从中获取自己想要的答案,始终不敢上前。几番犹豫之下,他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被他握在手里的信件正是上个月那封,也是今年唯一一封。在这之前,它薄薄的躺在床上,看上去既孤傲清高又孤独无依。
一封接一封的信件依次从他眼中飘过,尽管他有一目十行和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么多的信件还是让他的眼睛生出了酸胀之感。
他才在眼睛周围揉了一下,端着十全大补汤的程辞便推门走了进来:“城主请用。”
注意力全在床上的程饮涅不断的变换着手中的信件,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搭理程辞,只是礼貌性的点了个头。
突然间,他的身体无法遏制的颤抖起来:“这、这……”
误以为程饮涅突遭不测的程辞尖叫着跑了过去,忙不迭的将他扶到了桌旁,甚至开始为他顺气:“城主,你怎么了?千万不要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