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辞只是笑了笑,并没再说话。
阿敛却急切起来:“你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目光,渐渐从怀疑变成了肯定:“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对不对?南辞,你这样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很好玩吗?”
她怎么可以如此?她怎么可以如此呢?
如果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算计好的,那过往那些年,又究竟能够算得了什么?
“这就是我生来的命运。”南辞看着他明显激动的脸,本来并不想解释的。
他们之间的误会越深,当真的兵戎相见时,痛苦可能也就越少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忍不住的开口了:“我不相信你一点儿都没有听说过。我们这一类人,生来就是给每一任天道诛杀证道的。
天地创造我们,给予我们生命,目的就是让我们监督天道。
如果天道行差踏错,徇私枉法,我们便需要取而代之。
如果没有,我们自然是要死在天道的手底下,也必须要死在天道的手底下,不然便是那一任天道无能,那他过往万年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事实上,每隔万年就会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出现,或男或女。
只不过他们都早早的就死了,毕竟,没有人愿意都已经坐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却还要被头上悬上一把刀。
一把随时都可能会收割他性命的刀。”
南辞想了想,她大抵还是幸运的。
“你不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天道,我在这世间存留也不止万年。
只不过我以前总是想着,只要我什么都不做,自然就不会有错处。
如果没有了错处天道又能奈我如何?可是,事实总是会证明是我过于天真了。”
南辞笑了笑:“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策划过任何事情。
你我之间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皆是定数。”
阿敛沉默。
其实南辞有一点说的很对,只要她什么都不做,自然就不会有错处。
总不能说她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吧。那也未免太容易被人诟病了。
日后史书功过肯定也会留下骂声一片。
谁的存在能是错的呢?
可是,他的任务是诛杀南辞。
他的理由……其实这一路他的确想了很多理由。
但没有一个让他觉得合适的,全部都太过于牵强。
只不过,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突然间就有了一个想法。
谁又能够说?谁的存在不是错的。
南辞既然是天地创造出来,用来给每一任天道证道的,那她的存在又何尝不是错呢?
何况,南辞也没有如她自己所说,什么都没做。
若是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恐怕,他还真的说不出什么来。
但南辞她救了他,她为他拔除了魔根,现如今她已经是一个魔族,不再是纯粹的神魔之体。
魔族啊……天生喜欢争强斗狠,他们心狠手辣,不在乎生灵涂炭,一心只为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
所以魔族,就是这世间最大的恶。
恶的存在,自然就是错的。
他身为天道理当铲凶除恶,所以他诛杀南辞,的的确确是天命所归。
南辞都不需要他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的表情就已经明白,在他心里面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还有些过不去那道坎儿罢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又何必要犹豫呢?”她轻轻的笑着,十分的温柔。
这种温柔是阿敛从来没有见过的。
在他印象中的南辞,一直都是严厉冷漠的。
除了对他的指导,他们之间其实也没有任何的交流。
偶尔他会拿了些新鲜的吃食给她送去,她并不拒绝,尝了两口会说一句挺好的。
他也不是那喜欢讨好的人,虽然他知道,他的下意识里,是一直想要讨好南辞,想要同她亲近,恐怕也是想要得到她庇护的。
每次看到司里叽叽喳喳的在南辞身边聒噪,说一些毫无营养的事情,他都是羡慕的。
他也很想那样子,毫无压力毫无负担的和她说话。
哪怕她其实也并不会回应司里。
但他觉得,南辞对待司里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她能够容忍的了司里的聒噪。
如果换成是他如此,怕是早早的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吧。
他们之间唯一一次显得比较亲近的时候,却又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时候。
当年南辞将他的魔根拔除,的确是给了他极大的帮助。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了魔根,恐怕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安稳的坐在天道之位上这么久。
他的修为也不会进步神速。
甚至他很有可能会像他父亲一样坠入魔道。
毕竟,他其实也是一个偏执的人,他嫉妒心极重,只不过一直都善于隐忍罢了。
也是,如果他不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又如何能够活到现在呢?
神族那些老东西,不就是觉得他好掌控,以后说不定能够派上什么用场,才会留他性命么?
若不然的话,恐怕他也没有机会能够爬上天道之位。
想到这些,他不免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看啊,他是多么恶劣卑鄙的一个人啊。
明明他一切都清楚,他知道自己其实是承了南辞的情,得了南辞的照顾,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可结果他却能心安理得的安慰自己,诛杀南辞是天命所归,呵,多么可笑。
但很快,他就又洗脑了自己。
他就算是卑劣又如何呢?
南辞才是魔族,而他已经没有魔根了!
他才是最正统的天道,南辞已经不配同他相提并论了。
“阿敛,只要你现如今杀了我,便可以证道,然后继续任职万年。
没有了我在你身边虎视眈眈,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天道之位,会有朝一日因为我的反悔而被夺走。
如果你能继续担任天道之职,司里就一直会以实习的身份在你身边受你压制。
你还要犹豫吗,你还不动手吗?”南辞声音轻轻的,却好像带了诱惑。
果然啊,南辞是什么都知道的。
她知道阿敛嫉妒司里,想要事事都压下他一头,最好是能够让他永远都没有办法翻身。
阿敛觉得他不应该犹豫,他应该果断的动手。
南辞一直都是在算计他,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看着跳梁小丑一样看着他,他为什么还要念及当年的那一些廉价的温情。
可就这样杀了她吗?
如果他真的杀了南辞,他真的能够心安理得吗?
天命所归,这四个字真的能够抹平一切吗?
他忽然的笑了起来:“你也不必在这里激将我,我自然是应该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