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昭道：“几位大师还有事？”

佛修甲问道：“四百六十年前的那位女佛修……”

“她不是女佛修，只是应了朋友，要将传承功法交予你们。这一套袍服，便是圆音大师送她的，她觉得若是扮成女佛修，你们就不会抵触。功法全是真的，还有她送你们的灵石，可不是西佛界给的，是她送你们的。”

佛修乙就觉得奇怪，这小姑娘的眉眼，虽与那女佛修不同，可瞧得久了，越瞧越像，难不成那一位是这小姑娘的家中长辈或亲人。

“小道友，当年那位前辈送来功法，也送来跨界传送阵，可这四百多年过去了，那传送阵无法开启。”

冯昭面露讶色。

“当年玉清宗、千佛宗都得了一段建木，说是用来建跨界传送阵，原采自同一棵神树，玉清宗的能用，你们千佛宗的没道理不能用。唯一的解释，是那建木改作他用？当日她赠送两宗建木时，曾明言是给上界打通地灵界所用。”

建木没问题，只能说是使用的人出了问题。

这可是传说中存在的神木，价值不菲，上界佛门得到，运在他处亦在情理之中。

几人亦是听明白了，主仙阵在上界两大宗门，而赠送他们建木的极有可能便是当年那位女修，人家送了建木、灵石，还照约定将东西送到两宗在下界的门派、寺庙，也算是守约之人。

冯昭问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界修士晋入大乘即可飞升至东南西北四界。这几百年，你们佛门可有飞升之人？”

佛修甲面露讪色，“北千佛寺大师兄正在冲击大乘。”

冯昭道：“待得你们佛门飞升上去，可寻雪禅子与圆空大师问问。在造化殿前遇到的冯泠月可还记得？冯女修已如约做到，问雪禅子可曾照约而行？”她朗声道：“一饮一啄皆有前缘，你们的洞府甚是好使，现下还予你们，小女告辞！”

冯昭挥一挥衣袖，翩然而去，习惯性地抬步，这一抬立时缩地成尺，在冰雪界只能化二百里为一尺，在这里竟能化一千二百里为一尺，只得一步便消失在几位佛修眼前，四个人难掩讶色，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可修为不低，仅这等神通便是他们做不到的。

冯昭辩明方向，往南域而去，到了玉清门处，放开神识。

未能寻到颜长卿的身影。

玉清门圣地后山的雪峰还在，上头又扩建了洞府，建了凉亭、小桥，依然是一座神仙福地。

已是化神中期的萧旦，正负手立在凉亭外，看着数名弟子习练剑术，其间更有一个与他眉眼相似的十六七岁少年。

萧旦已生儿子，自己离开得够久。

不对，她现在是冰泠月，冯泠月早已殒落，在她再三淬炼仙体，在她知晓冰洁夫人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选择了做冰洁夫人的女儿。

她与萧旦的母子情缘已断。

过往种种，仿若昨日梦境。

凉亭里，外貌年龄二十六岁的东方锦瑟正与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女相对而坐，正慢条斯理地品着灵茶、吃着灵果，道不出的惬意、自在。

冯昭对着天空，“前世种种早已断，唯欠颜师一线缘。”

她的声音落时，天地间，似有一线因果陡断。

故人过得好便已满足，前世冯昭与萧旦之缘早随前世而去。

她不会再与萧旦有任何的牵连。

梅林之中，萧旦抬头，感觉到什么立化虚无，他心下似一松，却又似丢失什么。

到底是什么在刚才不见了，他歪头沉思，却又未想出个所以然。

冯昭虚空而行，放开神识，在玉清门里并未发现颜长卿、萧恪等人的气息。

颜长卿去哪儿了？如果最近有来过里，她是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冯昭原不想见萧旦、东方锦瑟，但她得寻到颜长卿，脚步往雪峰梅林一落，她由远而近，原是一个小小的翠绿小点，立时快速变大。

萧旦不可思义地看着空中由远而近的半大少女。

萧怀昭唤了声“爹”，问道：“你怎么了？”

一个翠衫少女就这样凭空自天而落。

萧旦不错眼地看着她的眉眼，“你……你是谁？”

“我姓冰，冰雪之冰，单名一个昭，日月昭昭的昭，你可以唤我冰昭仙子。”她扫过梅林里的众人，“请问这位化神真人，你可识得颜长卿？”

萧旦越发觉得这少女像极了当年的冯昭，可身上的气息没有一点相似，面前少女是一种纯净而明媚的光之气息，而母亲则是温和、优雅与坚韧。

东方锦瑟站起身，亦同样盯着冯昭，“你……你是我婆母后来生的女儿？”

冯昭微扬着下颌，“我是有一个同胞兄长，身份贵重。”

东方锦瑟难掩激动，这小姑娘瞧着年纪不大，居然是元婴中期的修为，而且刚才她是怎么进来的，进入玉清门恍若无人之地，定是神通了得。“他……他便是你大哥……”

“胡说！”冯昭轻斥一声，“此人生得如此丑陋，如何能比得我大哥半分。”

萧旦心下心潮起伏，长长停停，挂念几百年，而今出现一个小姑娘，与母亲眉眼颇是相似，这到底是不是母亲后来嫁人所生，他不知道。

如果母亲已嫁人，几百年不来寻他，是不是已经放弃他了？

东方锦瑟道：“你没见过你大哥吧？”

“大哥陪我长大，从我还是奶娃娃开始就在我身边，我大哥真诚善良，英俊坦荡，不慕名利权势，是我心目中最最好的大哥。”

冯昭说着时，面露骄傲之色。

东方锦瑟又问道：“那你娘和你爹呢？”

“我娘美丽高贵，端庄优雅，极是疼我，为救我能牺牲半生修为，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娘亲……”

很显然，她说的大哥与萧旦没关系。

萧旦心下暗道：莫不是娘再嫁之后，生了儿子、女儿，再不记得他。

娘虽不怨怪他，可娘是被人算计受污生下他的。

若换作是他，那是一生的污点，而孩子便是污点证明，这那样的事，那样的孩子，怕是不想再提及。所以娘再嫁后，只守着自己与丈夫所生的儿女过活。为了她的女儿，能牺牲半生修为，这一点，他不怀疑，因为冯昭确实能干出来。

他心下酸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母亲已经放弃了她。

当年她说过，如果他执意与锦瑟在一起，她不会阻拦，但她或许会选择放手。

原来放手的不是她的坚持，而是放手对萧旦的执著。

母亲转身，有了自己的人生与道。

而他还盼着母亲再现。

东方锦瑟亦与萧旦一样脑补了一场冯泠月再嫁，诞下一双儿女的事儿，心下不由有些冒酸，“你爹是谁？”

“颜长卿在哪儿，我来寻他。你们知道便说，不知道问这许多作甚？”冯昭睨了一眼，很是不快。

凉亭里的半大少女过来，赤果果又带着挑恤地打量着冯昭。

冯昭不以为然，但样子似乎根本没有瞧见一般。

冯昭定定地看着东方锦瑟：“再生之人……”她围着东方锦瑟，此女的魂魄有碎裂重聚的印记，母亲冰洁夫人为了她，连东方锦瑟的魂魄都进行了重聚，只是这样的魂魄亦注定不能走远。

“元婴后期是你的极限，你这一生晋不了化神。”冯昭声音一落。

半大少女厉声道：“臭丫头，你哪来的，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否言中，她自己心里明白。”冯昭继续看着东方锦瑟，就像在鉴定一幅字画，“你记忆中，南宫云袖、玄灵素、青瑶俱已出现，可为何更多熟识的人未能出现？”

这是东方锦瑟长久以来的困惑，她当即问道：“这是为何？”

“你若悟不透真相，了结不了因果，别说此生晋不了化神，便是来生再来生，你同样修不了大道。”

东方锦瑟的魂魄是冰洁夫人用上古器重聚而成，冰洁夫人给了她两次机会，第一次她算计冯昭，害冯昭于后宅郁疾而亡。她的确成了太虚门的天之骄女，前往葬魂渊抢夺飞升机缘，再一次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冰洁夫人再聚了她的魂魄，对于东方锦瑟算计她女儿，哪里会不恼，自然不会如上一次那般用心，所以东方锦瑟的神魂不稳，即便做了修士，即便修了《九转神魂诀》却只能修到第七层，修了为返仆归真，亦修不了第九层的万流归宗。

东方锦瑟觉得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根本不记得，有人为她聚拢两次魂魄，若无冰洁夫人聚魂，她早就不存在。聚魂之恩，以死相报百世都还不清。何况还是聚魂两次的大恩，没有魂如何能重生。

东方锦瑟被冯昭的话撩拨得心思更乱，“妹妹，你知道的对不对？”

冯昭被她一声“妹妹”喊得尤其厌恨，“这般不知尊卑，胡乱叫人，也不怕折了福份，道友、仙子都不会唤吗？”

东方锦瑟激动地指着萧旦，“你真是我夫君的同母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