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飞升，你只会发现真相更残忍，矮个子里挑高个儿，高个子里你不一定是高个。”

你在这方天地许是大能，可飞升上去，哪一个不曾是一方大能。

冯昭立在空中，神魂小人突地一阵兴奋，竟是不知从哪儿冲进识海一团魂魄，神魂小人抓住魂魄就往嘴里塞，似早有准备，竟挽了个符术，将魂魄困在小结界珠内，逃不掉，动不得，只能任由她吞食干净。

这被吞的似魔修魂魄，生前还是大乘修士。

神魂还剩下一点，外头又撞进了一个，这次是个化神魂魄，亦是魔修……

玉清门当年是太虚门，乃是一等一的魔修大门派，这里竟隐藏这么多未转世的魂魄，现在得了机会都想夺舍她。

冯昭的眼里转着金色的星星光芒，耀眼得几人无法忽视。

仙族，面前的半大少女竟然是仙。

萧旦忆起几十年前看到她，她便是这么大，而今再见，她还是这么大。

冯泠月是面前这孩子转世历劫的化身，现在的她是真身，她是仙族，但她与颜长卿做朋友，却拒绝承认萧旦。

她亦知道萧旦是鬼修转世，知道萧怀昭同样是。

叶冲问道：“你的剑意是反噬？”

“叶冲，你太过自负，看不懂我的剑意，你这一生，若想凭剑术、剑意胜我，你办不成。若想靠仙术取胜，你亦不能，我修的是上品仙术，你的最多是下品。”

冯昭就是想打击他，亦是让他明白他们之间的差别。

她一抬手，手时出现一根冰萝卜，“这对你们，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可对我，就是一根萝卜，我是吃这个长大的。”她毫不可惜地将冰萝卜用手捏成了渣，只取其冰汁入嘴，吃一半丢一半。

她再拿出一枚金精，“这是金精，便是在仙界也难得一见，可于我就是一块寻常的石头。”她握在手中，只一运功法，里头的金元力就被她吸食干净。

“我是冰灵根，但却冲破束缚，能吸食火精。”她再一摊手，是一块更大的火精，直接抓住火精，将里头的火元力吸食殆尽，而她整个人却轻松不已。

“这……便是你飞升仙界，也做不到我能做的事，你在我眼里，卑微、渺小，而我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你用尽永生之力，也无法站到我的高度。

出身限定了你的身份，也限制你的想像，像我这样的贵族，是绝不会与下界飞升的穷小子缔结婚盟。在贵族里，最不显眼的庶子也比你尊贵，而身为贵族嫡女的我，怎么可能是你能妄想的。”

叶冲听着她的话，他一直在妄想，在凡俗界，她虽心动，却不会与他在一起。

而今，她亦看不上他。

在他眼里，她连仙族贵族的庶子都比不上，何况还有那么优秀的嫡公子供她挑选。

冯昭悠悠地叹道：“别再虐待自己，挑一个与你有可能的人结为道侣。”

叶冲凄楚地笑了，“你是冯泠月时，你说过，对我心动过。”

“梦中的话，不必当真。”

“可你看重颜长卿！”

“我历劫归来，因为他在我转世中的教导，我获益良多，可是旁人，不是我的耻辱，便曾伤我，我不予报复便是最大的仁慈，为何要去管那些梦里的人，这不是多此一举。”

冯昭懒得多作解释，人往地上行，别人看不到结界里的颜长卿，而她却知道，颜长卿炼化了圣丹，伤势已经恢复了八成，剩下的部分只需一枚回春仙丹就能痊愈。

她解了结界，收回仙阵盘，递了一枚仙丹予他：“这枚下去就该痊愈，不会留下任何不妥，更不会有伤根基。”

颜长卿没有推却，接过仙丹便服，“多谢道友为我护法。”

“朋友嘛，你帮我，我帮你是应该的。颜道友在此界可还有事未了，若是未了，我可以等你，若是了了，我带你云游天地。”

颜长卿跟着冯昭，却见不远处立着萧恪师徒数人。

萧恪长身一揖，“恭喜师父晋入化神！”

颜长卿道：“恪儿，我要随冰道友云游，下次见面不知几时，你要保重。这些灵石是我留给你的，该花的便花。”他一扭头，“道友，你还有灵石没？借我十万块。”

“有，有，这玩意儿对我没用，要不你多拿些，下次用你的字画作抵，还有，你的制琴术不错，替我制一张上等好琴。”

颜长卿答道：“我的字画可价值不菲，你要，就算一万块上品灵石一幅。”

“这么便宜？”冯昭一抬手，当即递过两只储物袋，“两千万块上品灵石，两千幅字画，就这样说定了。”

“上等好琴亦得一百万上品灵石罢？”

“那就一千九百幅字画、一张上等好琴。”

颜长卿接过储物袋，给了萧恪一只，自己留了一只，“为师云游去了，莫要记挂我，我那仙山帮忙照应一二。”他看冯昭走了，御风追上，“道友，你这神通可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尺术？”

“是上古最常见的神通，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你现下修为太低，还修不了，不过我有上品追风靴，要不送你一双，你穿着追风靴就能轻松追上我。”

“再欠道友一张琴。”

“你不会故意把琴制坏？”

“不会，保证质量，让道友满意。”

冯昭停下脚步，取了一只箱子出来，“这里头是为你预备的。”

颜长卿接过箱子，收入储物戒，依旧风风火火地追在冯昭身后，冯昭行得轻松，可累得他半死。

萧旦沉默，心绪繁复。

冯泠月早就殒落了，而那小姑娘是冯泠月的真身。

东方锦瑟居然唤她妹妹，可不惹恼了她。

她在前世的记忆里，也只记着一个颜长卿的情义，其他人的，一概抹去。

待行到一阵儿，冯昭与颜长卿停在一片林子里，颜长卿换上了她送的追风靴，试了一下，立时嗖的一下就飘出去了，又再倒回来，却见冯昭看着周围的林木似冥思。

“道友，哪里不对吗？”

“我还是前世冯昭时就知道地灵界有几个地方不对。”冯昭环顾四周，“我瞧过仙修地域志，上头寥寥几句，说这南北交汇的森林，曾是古仙魔战场。”

颜长卿没瞧出什么，这地方就是一片森林，每年秋天，会有南、北两域的修士来此历练，或挖草药，又或是捕杀魔兽变换灵石、灵铢。

“这等地方，有什么机缘，就是一堆死人。”

冯昭摆了摆手，“到一边去，别耽误我琢磨正事，这古仙魔战场封印之后，因果境就消失了。”

“因……因果境？你是说这里连接着因果境？”

冯昭道：“我再寻寻罢。”她开启了仙眼，能看得很远，无论是森林还是地下，她在前头走，颜长卿穿着追风靴跟在身后，终于跟上了冯昭的脚步。

面前，是一面湖，湖水清澈，微风拂过，波光粼粼。

冯昭将手一摊，“有辟水珠这样的法宝吗？”

颜长卿摇头。

冯昭道：“我是冰灵根，不惧水的，那我下去寻机缘……”

她挽了个手诀，用神农丹术结珠术给自己结了一个球在身上，她走到哪儿，哪儿就无水靠近。

身后，颜长卿握着一枚辟水珠入水，冯昭道：“颜先生，身为读书人，说谎是很不对的，你说没辟水珠，你手里是什么？”

“我手里是辟水珠，可我只一枚，我以为问有没有多的。”

哪里晓得，她是问他能不能进来。

冯昭道：“你的辟水珠是从东方锦瑟那儿得来的？”

“一千块上品灵石，很贵。”

“与你的字画比，价儿还行。”

他的价不是一万块上品灵石一幅，这价儿真是坑死个人。

冯昭道：“欠我一千九百幅字画，再有两张琴，你可别忘了。”

“记得，记得，回头我就整理整理，看有多少字画，先还一些债。”

两个拌着嘴，倒颇有些意思，冯昭行在湖底，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开启仙眼后，在湖心下有一道偌大的封印阵盘，只是已被湖沙所淹没，她使了一个御物术，湖底泥沙滚逐，不多时露出一个阵盘。

冯昭道：“颜先生，会阵术罢？”

“会一点。”

“丹器符三术我会，唯独阵术不会，只能靠你了，你要不研究研究？”

冯昭坐到一边，在结珠里头，毫无畏惧，等着颜长卿开启阵盘。

“道友，真的无碍，既然是封印，必有邪魔，我们不会将他们放出来了？”

“古仙魔战场，里头都是些未消失的神识、魂魄，活着的人已经撤离，哪来的活人？神识多是仙人留下，魂魄多是魔修，死前征战，死后亦在作战，你抓紧破阵，那里可有因果境，被封数万年的大机缘呢。”

颜长卿觉得她许说得有理，在四下转了几圈，又拿了罗盘出来推衍：“黄老道的阵术更好，他是早前万古门一脉，他精通符阵术。”

“说他作甚，现在是我们得打开这儿。”

冯昭坐在旁调息，坐等颜长卿破阵。

一日过去。

两日过去。

冯昭拿了仙阵盘布结界，这结珠虽好，太耗元力。

她坐在结界内，开始煲汤，冰萝卜、雪白菜不要钱地往里下。

“颜先生，我拿着这样的萝卜告诉叶冲，说他与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身份有别，贵族多是瞧不起他们飞升仙人，他应能断了对我的念想罢？”

“难说，要他断绝念头，也不会寻了你几百年。”

冯昭呵呵傻笑，用汤匙搅了又搅，“这是一锅冰火汤，最能淬体，颜先生过来喝了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