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叹收起电话,视线无意中掠过楼前静静安放的黑色帕萨特。
他微微怔然,而后,深海般暗沉无波的眼睛里蓦地翻覆起浪涛,汹涌无边,一刹那间就把他淹没其中。。
在夜幕中立了不知多久,裤腿被轻轻地撕扯,耳边也传来‘流浪’不满的哼-咛声,他才恍然回神,弯下腰,抱起拉布拉多犬,嘴角逸出一声苦笑,“连你也知道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是吗?”
就在萧叹关门进屋的时候,坐在季家客厅里的童言也才刚刚收起电话。
她告诉萧叹自己不大舒服先回家了,拜托他跟John和佳妮解释一下,改天她亲自登门赔罪。刚挂了萧叹的电话,那边苏荷声的电话又接进来。
听说儿子在家没发生意外,苏荷声先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问童言是否还在季家,童言看了看透着灯光的客厅窗户,轻轻地说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第一时间赶回家的苏荷声却说还有事情没办完,要童言在家里等她回来。童言无法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临挂电话前,“夕兮,舒玄的胃不好,不能挨饿,阿姨想麻烦你去厨房给他煮碗面,面条和蔬菜都在冰箱里。”苏荷声说。
童言愕然一怔,怎么,他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苏荷声像是猜到她的心思,抱歉地解释:“我以为很快就能回去,可这边。。。实在是走不开。。”苏荷声轻咳两声,掩饰说谎后心虚的语气。。
“好的,阿姨,您放心吧。我马上就去做。”她望了望漆黑的厨房。
电话刚收线,那边的门却忽然传来响声,紧接着,一道挺隽高大的身影从卧室门里走了出来。。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走廊的一排射灯亮着。
看着那道沉稳的身影步履坚定地朝她走来,刚刚才恢复正常的心跳又开始失速狂乱起来。
“夕兮?”他立在客厅入口,试探性地叫了声。
她猛地一惊,从沙发里跳起来,声音颤抖地说:“在。。。我在这里!”她慌忙去找电灯开关,打开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灯光对他来说,只是个摆设。
季舒玄的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耐克短袖运动套,头发可能擦过,不再淌水,墨黑的发丝随意地耷拉在额前,柔和了脸上硬朗的线条。他没戴墨镜,面朝着她的方向,眉心微微蹙起:“你半天都没开灯吗?”
没想到他会先问她这个,童言呆了呆,才说:“哦,没关系,能看到。”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可摘掉墨镜的季舒玄还是让她觉得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她慌乱地避开他研判的‘视线’,嗫嚅着说:“刚才阿姨打电话来了,她说还有事没办完,要晚点时候才能回来。”
季舒玄剑眉一挑,唇角微微向下抿住,过了会儿,才说:“我知道了。”
去超市购物也比看顾儿子重要吗?看来,妈妈又在动他和童言的心思了。。。
想起什么,他忽然又问:“你怎么忽然跑过来了?不是参加朋友的Patty吗?”
童言被问得满脸通红,“对不起,季主播,是我看你家没亮灯,打你电话又没人接,所以。。。所以我就给阿姨打电话了。。”是她冒冒失失地搞了个大乌龙,最糗,最不能原谅的是,她居然闯进季家,还看到了。。。他。。。。他的。。。。
情不自禁地朝他古铜色的身体瞄过去,一看之下,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又潮水涌灌似的浮现在脑海中。。
季舒玄毕竟年长她许多,再加上足够多的经历,刚才的尴尬对于他来说,只是短暂到微不足道的震愕,造成的冲击波也在短时间内消弭殆尽。
他已经忘了刚才那事,他只是奇怪,童言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季家?
听到她的解释,季舒玄原本平静的心湖,又不意卷起一阵浪花。
他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心思竟已这般沉重。发现季家没亮灯,就以为他出事了,给妈妈打电话,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却想不到,他是因为洗澡才错过了她的电话,而他,是根本用不着点灯的。。
俗话常说,关心则乱。
当一个人过度关心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听到关于那人那事的消息容易乱了阵脚、判断失误、心系的太多,往往会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童言就是这样,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总在不经意间就透露出她的真心。。。
而且,令他感到不安的是,他似乎一点都不排斥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六年多了,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对除妈妈之外的人,生出这种念头。
季舒玄暗自捏了捏拳,朝童言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没什么事,你也回朋友那边吧。”
庭院里隐约传来节奏明快的乐声,灯红酒绿的Patty正演绎到极致。。
童言微愕,他是在下逐客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