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驱不走早春的蔼蔼雾气,苍翠林木宛若蒙上一层灰白的面纱,远远的什么都望不清楚。
童言单膝跪地,献上鲜花,摆上祭品,并以茶代酒泼洒在祭台前面。
“嘿!爸爸,妈妈,有没有想我啊,最近做梦都没有梦到你们,是不是只顾着恩爱把女儿给忘啦!”童言的手指摩挲着汉白玉的墓碑,凝望着照片中慈祥含笑的中年夫妇,唇边逸出一丝怀恋的微笑。
“不管你们记不记得我,这辈子我都要和你们耗上了。呵呵,爸爸,妈妈。。。真的很想你们。。很想你们。。”她扯了下嘴角,努力睁大眼睛,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声音低回而婉转,“想念爸爸立在家门前,冲我大笑时张开的怀抱;想念妈妈从满屋子的饭菜香味中,捻起一块红烧肉,喂进馋嘴女儿嘴里时絮絮的唠叨。。当时只觉琐碎平常,想要得到再容易不过,可如今看来,却成了女儿心里永远无法愈合的温暖创伤。。温暖,是因为你们即便去了天堂,也会时刻牵挂着我,女儿感觉幸福。。。创伤,是你我之间生离死别的伤口,哪怕到老,女儿也会在心里留下一道思念的伤痕,永远也无法填补愈合的伤痕。。爸爸。。妈妈。。。女儿。。。好想你们。。。”
清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回应她的娓娓倾诉。。
听到她最后一声近乎啜泣的低吟,萧叹攥紧的拳头蓦地张开,向前一伸,落向童言瘦弱的肩头。。
“爸爸,我。。我遇见他了。。遇见你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女儿托付的男人,对。。他就是季舒玄,您一定想不到,女儿也不敢相信,能在六年后和他重逢。。。可。。可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勇往直前的战地英雄了。。而我,也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您还记得吗?您曾经对我说,一个人一生当中会遇见成千上万个人,但他们只不过是匆匆过客,只有那么一个人,一个能够改变你生命轨迹的人,才是你最终的邂逅。。。爸爸,您说,妈妈就是您的等待和缘分,那么。。今天,我也想对您说,他。。。季舒玄,一个双目失明身体残疾的男人,也是女儿一生的等待和邂逅。。。。”童言看着冰冷的墓碑,目光隐约透出一丝坚定。
萧叹的手在距离她身体寸许的地方,猛地停顿,僵硬地痉挛了一下,最后攥握成拳,默默地收了回去。。
童言并未向下继续,她静了一会儿,忽然转头,指着衣冠楚楚的萧叹,冲着父母的墓碑说:“爸爸,妈妈,他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萧叹。以往,每一年的初一,他都会陪我来看望你们,为了留给我们独处的空间,每一次,他都在墓园外守候。萧叹,你不是总想着见见我爸妈吗?来,为他们上柱香吧,让他们也认识认识世上最好的好人,萧叹。。”
萧叹接过童言手里的香,用火柴点燃,然后插在香炉里。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萧叹,也是小言最好的朋友。这些年,一直未能前来拜祭,很是对不起,在此,萧叹特向二老鞠躬赔罪。”萧叹毕恭毕敬地冲着墓碑鞠了三个躬。
童言挑眉望他,眼里透出欣赏。
她发现萧叹除了一张“洋”气十足的面孔之外,全身上下,包括行为思想动作,已经完全被同化成了地道纯粹的中国人。而且,是比许多真正的国人做得还要好的那种人。
选择一条新修的山路步行而出,快到墓园入口的时候,路遇一片青翠的竹林。
萧叹无疑是男人中极为出色的一类人,平常只穿布衣的时候已令人惊艳不止,更何况挺拔如身后修竹似的正装模样。。
“在看什么?”萧叹的步子慢下来,神态宁和,沉静。
童言转过头,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看你啊,看你和京城四少的风采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京城四少?
萧叹生性淡泊,不问世事,根本不知道四少、五少是谁,他的眼里,心里,满满的惟有她,一人而已。。
起了风,竹林唰唰作响,愈发衬得此处的静谧幽深。
萧叹低叹一声,忽然伸手握住童言冻得冰凉的手,语音低回地叫了声,“小言。。。”
她仰头看着他,黑得发亮的瞳仁,比竹林间洒落的阳光还要耀眼。
萧叹觉得心口有点痛,正是这一点点不算猛烈却始终缠绵的痛楚激发了他体内压抑许久的勇气,“给我一个机会,小言。”
童言眸光一闪,正待说话,萧叹却忽然伸手,把她拉向他的怀抱。。
耳边轰然一声响,呼吸间尽是他青木般爽洁甘冽的气息,夹杂着熟悉的来苏水的气味,莫名的惑人心跳。
“萧叹。。。。”童言僵着身体,试图撑开,却被萧叹用力压紧,双臂从她肋下穿过,以一种绝对亲密的姿态,宣告他的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