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治元年二月,随着春回大地,沉寂的大地总算是热闹了起来。
这种热闹是隐秘的,毕意去年秋末先帝驾崩,民间就连过年也比往年冷清,不敢闹得太过,触了圣上的霉头。哪怕丧期已满,他们也都先观望着,等着别人先闹点动静出来再冒头。
圣上驾崩,百姓守丧一月,官员却得守丧百日,规矩也比百姓多,期间得茹素、夫妻不得同床、不可嫁娶。除了在京中一些耳目灵通的,地方不少官员家中亲事都被耽误了,幸好百日也不算久,挪一下日子也没什么影响。
董家第六子易川原定了去年继娶汪家女,却因为守丧耽误了日子,最终把亲事定在二月。
董家在太行府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风清正,在太行府名声不错,太行府不少大户人家也乐意与董家结亲,不过只限于嫡子。董家有家规,家中庶子到了年纪成亲后就会分出去另过,甚至还能带上他的生母,府里会分薄薄的家产,大约就是一个铺子加几十亩地供他生存,过得好还是过得差就看他自己本事了。
这点家产放在地广人稀的太行府算不上厚,要是分到了田地地力低,董家庶子分出去的日子就更难过了。董易川便算是比较倒霉的一个,他的生母早早过世也没有人替他谋划,分给他的田地自然好不了。幸好他平时有些计算,又在亲近的姑姑那里谋了一个差事,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可惜他的娘子福薄,生产时亡故了,留下一个病弱的儿子,这些年他既要照顾儿子又要做事养家日子过得不易。去年初,他的姑姑替他做了一个媒,女方倒不是什么显赫人家——要是显赫也轮不到他,而是出身农家的医女汪小兰。
小兰与他同岁,因时常抛头露面,迟迟定不下亲事,董易川的姑姑也是找她诊病才结识了她,相处之下发现这姑娘落落大方性情坚毅,倒也是个良配,家里有两个哥哥也挺出息,她便上了心,花了时间找了熟人说和后,这亲事总算定了下来。
董易川初见小兰时,觉得她有些沉默,哪怕模样清秀,却一副不好亲近的模样。他家里还有时时生病的幼子,就怕她太过厉害容不得人,相处之下,他发现她极为心细,他的幼子见过她几次对她也亲近,他才有几分意动。
虽他是董家子,但只是庶子,算不得出众,又是继娶,初时女方家里并没有应下。医女易受世人误解,可是小兰身家清白,跟陆家又有点关系,想要配个比他好的人家也不是不行。
董易川既然觉得她不错,便也求了姑姑多帮着说和,自己也努力表现,总算打动了汪家。可惜因为先帝驾崩,成亲的日子不得不推后。
董易川并不是官员,但是他的父亲是,就算已经被分出去自成一户,他还是得跟着守孝三个月,免得因他一个人的事带累了董家。
女方也理解,他甚至觉得女方已经出嫁的大姐对推迟婚事这事颇为乐意,也不知是不是觉得他不是良配。
小兰老家在黄石县一个偏远的小村——北坡村,她的二哥在府城做事住在府城,平时她就住在她二哥家,隔一段日子也会回北坡村做做农活跟她在北坡村的姐夫学习医理。
董易川打听过汪家的事,在小兰很小的时候,家中父母因为意外亡故,是汪家长姐把家中弟妹带大,且教养得极好。也是因为如此,被汪家大姐挑剔,董易川也不敢有什么不满,反倒对大姐姐夫更恭敬。他亲缘不厚,难得汪家一家子极为和睦,能多多来往总是好的。
大兰的确对这亲事不怎么满意,倒不是嫌董易川是庶出,她来古代这么久,对什么嫡出庶出还是没有太多成见。董易川没有依附家里自立更生,也没有向家里示弱,这在大兰看来比世间许多等着分家产的嫡子都要好。大兰主要不满的是他有个儿子,还是一个体弱的,万一要是将来出什么事,小兰多难做人。
而且小兰对这个亲事态度也很模糊,问她是不是很看重董易川,她只说还行,问要不要定这门亲事,她又说好。大兰也不懂她这算是相中还是没相中,道理跟小兰说了许多,她也好像没有听进去。她心里着急,王九不帮忙不说,还劝她看开些,还说小兰比她有主意,当不会随意应下亲事。
这是什么话,好像她当年应下亲事有多草率似的,她也是考虑过许多才决定的,而且现在她有儿有女日子也过得红火,可见当初她的决定有多英明,他怎么敢来说她。
大兰跟他闹了几天别扭便又好了,她怀疑王九都不知道她跟他闹过别扭,直男不管过了几年还是直男,她也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