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当初在京中行事张扬、豪奢跋扈,王九的祖父曾为了庆寿,用金子铺就一整个花园的地面用来待客,至今仍有京中百姓提到此事啧啧感叹,说王家之后京中再无大族。
这也是有了王家的前车之鉴,京中大族才少有行事奢靡的。
王九当时隐隐觉得家中这般行事不妥,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跟长辈细谈,就出了王家养私兵图谋不轨的事。此事证据确凿,王家一些长辈却不以为然,在狱中还说有太后在皇上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治王家的罪。
在他们眼中,皇上是他们的晚辈,他们当长辈的不过多养些私兵以备不时之需,又能有多大的罪过。甚至有些人口出狂言,怪家里的安排不够周密,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被关在狱中,金氏一族当初还不如王氏,他们当着皇帝坐拥江山全靠王氏,现在不过是让他立王氏女为后,他便百般推托,早知道还不如当初自己占了这天下。
王九在狱中听着他们大逆不道的言论,便已然心死,到听到降罪的旨意时反倒松了一口气。王家已然成了国之巨贼,不可不除。但他心下还是有一点惊惧,他并不想死,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早早的死了,可是看到亲人哭得风范尽失时,他又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行刑前的最后一刻会不会害怕,他并没有等到那一刻便以得了恶疾为由转到单人的监牢中,之后便被毁去容貌送到了偏远的黄石县。送他来的人陪他生活了一阵,也教了他一些生活技能,可惜他学得并不怎么好,最后还是靠以前闲时学过的医术谋生。
既然能在乡下谋生,王九便没再想过朝堂上的那些事,便是他年少时最爱的典籍他也不看了,平日一心钻研医术,好将他那半调子的医术学得扎实些。许是上头觉得他学医也算是不错出路,还曾送过几回医书给他,便是陆少封也送过。
两人重遇时,王九都有几分认不出他来,一时误以为陆少封长大了,也不再是年少轻狂的模样,行事当稳重些,没想到他开口还是那样让人讨厌,只有外表瞧着文雅了些。王九之后对他便没了好脸色,偏陆少封就喜欢来找他,还替他张罗起婚事来。
哪怕他知道这大约是上头的意思,心下还是觉得怪异,他记得陆少封的几个堂兄以前都是叫他“王九叔”,想不到辈份上是他侄儿的人现在竟来管他的亲事。陆少封一次也没这么叫过他,估计也是没将他当长辈看,王九以前便知道。
生在公卿之家,王九便是再一心求学,在人情世故上也不是全然不懂。那些当面恭敬的,并不一定是真心敬着他;事事顶撞的,也不一定是心情恶意,尤其是家中出事后,他对这些看得越发透彻。
认真说起来,他倒没有多讨厌陆少封的为人,就是性子跟他合不来。他庆幸过来黄石县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堂兄们,这次汪家的事一出,他又觉得陆少封跟他家兄弟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想到此,他便更不想搭理他。
陆少封倒是不怕受他冷眼,用现代的话说,他就喜欢王九看不惯他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不出三天,大兰从来买萝卜的莫近那里知道了事情解决的事,她想着得去通知大舅家一声,偏又抽不出空来。大舅家太远,她一个人不太敢去,要是去两个人又太耽误家里的活。
“也不知村子里有没有人去山林子村。”大兰等莫近走后便感叹了一句。
大兰的外祖家就在山林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