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我也来帮忙。”三山跟着说。
“不要。”小兰接话道,气呼呼地看着三山,然后伸手抱着大兰的脖子。
“大姐,你看她,一点也不乖。”
“都乖,你们都是好孩子。”
竟然为了抢干活闹起来,她也是没想到,默默觉得这两个孩子在争宠,莫非她这个大姐当的还挺成功?回想一下,她对弟弟妹妹都是一视同仁的,也算半个端水大师了,所以争宠什么的在她这个英明的大姐前面是没用的,哪怕她还挺受用。
“先吃面,好好的面该糊了。”
“嗯。”
她哭过了一时也就放下了,没再去纠结被打的事,还夸了大山和双山面煮得好。大山笑笑没哼声,等吃好了,大兰带着三山和小兰去洗碗,大山从屋后的茅房那里绕到了菜园,朝着村子里走去。走了没几步,他朝后面一看,发现双山跟了上来。
“你跟着做什么?回去。”
双山不作声,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小声说:“大姐会生气的。”
一听他提这个,大山就更生气了。他一点也不喜欢大伯母,一开始他就该把她推开的,这样就不会让她打着大兰了,她都把大兰打哭了,他一定要去打回来。双山从小跟着他玩,大山那点心思他最明白不过了。
“你少管,回去,不管告诉大姐。”大山吼了他一声。
双山没听,继续跟着他,哪怕大山从地上捡了石头作势要扔他,他也没被吓住。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大山只是想吓他,也知道要是大山真的去跟大伯母打起来了,大姐肯定要生气的。
“还不回去!”
见没吓跑他,大山气得又喊,双山这次倒是缩了一下脖子,然后低头说了一声:“王九哥。”
这小子还反过来吓他,大山暗想,小心转过身时还真在后面看到了王九。
“王九哥。”他乖乖喊了一声,把手里的石头扔到一边。
王九打量了两人一眼,倒是没想到这两兄弟还有吵起来的时候。他询问地看向大山和垂着头的双山,也不知两人是为了什么事吵的。
大山自然不会说,双山又一直低着头。冷场了许久后,没有抬头的双山小声说:“大哥要去打大伯母。”
大山瞪了双山一眼,有点不敢去看王九,他本来就怕王九,这样的事哪能让他知道。
“你怎么能对长辈如此不敬?”王九不由训了一句。
汪家的事王九都知道,当初大兰的两个堂哥淹死时,他还曾在池塘边看过。那时他年纪小学医不久,医术不精,加上两个孩子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他也没有过去救治。之后的事,他也听说了,在这个偏远的村子里算是闹得挺大的。
他看汪黄氏思子过度像是得了癔症,这病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治,不过作为晚辈,怎么能跟生病的长辈置气,竟然还想着动手?就算两家人现在已经分家,她也是他们的大伯母,这要是放在宗族里是要被家法惩戒的。
“她先打大姐的。”
大山不服气地说了一句,却也知道这事在外人看来是他没理。
都怪双山多嘴,大山又朝双山瞪了一眼。
“回去。”王九冷声道。
大山没法,只好回去了,双山也跟在他身后。正好王九要上山,便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进了院子。他们进院时,大兰洗好了碗从厨房出来。
“出去玩了?”她问了一声,转头就看到了站在墙外的王九,“王九哥,新年安康。”
王九点了点头,见她仍像往常一样笑容温和,哪怕眼睛肿着头发也有些乱,脸上好像还有一道口子,似乎也没有影响到她,就是让她瞧着有几分可怜。这孩子的确是不容易,他暗想,也没有多说什么便上山了。
他没有地方可扫墓祭拜,却也会在每年初一中午去山上找一片空旷的地方遥祭先人。少年时的时光仿佛一场幻梦,他在梦中衣食无忧、备受赞誉。谁也没能想到显赫的王氏一族会忽然覆灭,只留他一点血脉。他的一生也从本该在朝堂上展露锋芒转变为隐居偏远山村穷尽一生。
他太清楚他能活着是怎样的恩典,以至于对家族覆灭一事生不出半点怨怼。错了便是错了,不论结果如何,当初受怎样的荣宠,家族都该受着。作为活下来的那个,他会遵照上意隐秘地活着,不会踏错走上错误的道路,哪怕他并不太能适应乡下的生活。
他到现在也干不好农活,以前他不觉得自己是个笨拙的人,在投壶射箭上就算称不上出类拔萃,至少在同辈里也不算差,却不知为什么总是会在种地时出错,不是割到了手就是踩到了苗。学了几年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怕不是不能靠种地谋生,这转而从医。
原先在家中他也看过医书,家中男儿武乐医卜都会一些,那时他对医术并没有浓厚的兴趣,反倒更喜欢古琴。如今家里那张陆少封送的琴已经积满了灰尘,他不想再去触碰这些,专心研习医术。他倒也没有悬壶济世的宏愿,只要能当个合格的乡下郎中即可。
下山后他再次经过汪家,院门虽然开着,但院里没什么动静,估计是都呆在里面的屋子里取暖。默默停下脚步站了一会儿,回神时他也不知他站在那里是想做什么。汪家总是热热闹闹的,跟他一个人住的家很不一样。
他以前不喜欢热闹,现在仍不喜欢,不然也不会刻意不跟村民接触。莫名开始教汪家三个孩子后,他觉得自己果然不喜欢热闹。三山太爱说话了,他不止一次觉得他吵,后悔为了几个萝卜应下了教他们识字的事,可是真的让他一直这么静静地生活,偶尔,真的是非常偶尔,他也会觉得有点太冷清了。
他想起了陆少封上次来催他成亲的话,不由皱了皱眉。他才不会让他说中呢。
转身正要走,他听到院里传来开门声,大兰小跑着跑了出来,想来是想要去厨房,待看到他时马上收住了脚步正经地站直了身体,微笑着走了过来。
“王九哥,下山了?”
王九点了一下头,却不想跟她多说,正要走时,又想起她脸上的伤。
“你家里有伤药吗?”
本来以为王九会闷不吭声离开的大兰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王九哥,你受伤了?”
王九沉着脸,朝她指了一下。大兰不解,还朝身后看了一眼。她上午虽说被打了,但她关注的重点都在自己被抓了头发上,倒没发觉脸上也被抓了一下。家里也没有镜子,她也没处看,几个弟弟也没有跟她说,她根本无从得知。要是王九不提,她估计要到晚上洗脸的时候才会发觉。
“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大兰在脸上摸了一把,还以为是烧火的时候沾了灰,结果一下就摸到了伤口,疼得她眯了一下眼。
“你是不是被打了?”
大兰点头,不知王九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她早就听说乡下地方没有秘密,自家晚上吃了什么,第二天全村都可能知道,更别提打架这样的“大事”。
也不知谁看到了给传了出去,她心下想,又觉得这倒也是个机会。家里跟大伯家关系一直不好,而大伯家又占了长辈的身份,要是硬起冲突对她家是不利的,可是她可以提前把自家放在弱势的一面,将来要是真闹起来,也能赚点同情分。
这样一想,她就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说:“我大伯母打的,她忽然就冲过来打了我,幸好大山他们在,不然我一个人就要被她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