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桅杨一听,那一丝困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直接从浴盆中坐起来,看着映在自己门上的倩影雀跃道:“真的?裕儿真的这样说?”
“不急,我家郡主正在梳洗,可能需要些时间,您先去后山处等候,小姐梳洗完就到。”
“好,好。”迟桅杨开怀道:“你快回去服侍你家小姐吧,让她收拾快些。”
“遵命。”
看着门上的倩影消失,迟桅杨便急不可耐的道:“文全,快进来为我更衣。”
“是。”李文全进门来,绕过屏风为迟桅杨擦干身子穿衣。
因着在孝期,他虽为太子却也只能穿的素些,便只着了一身四龙翻腾的浅杏色衣袍,饰犀簪导,腰扎革带,佩双鱼,脚蹬一双鹿皮暖靴,发束杏色绢带,衬着他那张较之别人深邃些的脸庞有种独特的美感。
待迟桅杨穿着完毕,李文全竟看的有些发呆,不由得咂舌赞叹道:“太子爷当真是英武非凡,也难怪朝华郡主会倾心您多年。”
迟桅杨笑着道:“少来。”
李文全谄媚的笑道:“奴婢这话可是发自内心的。”
“这种恭维话只要本太子住在东宫中便会有的是人说,你是我身边最忠心的侍从,不必说这些。”迟桅杨道。
“是,奴婢明白了。”李文全道。
“走吧。”迟桅杨说罢便出了门。
虽已到了深秋,但莫说后山,就是永安寺的前院与禅房处都长着大朵大朵的木槿,蔷薇与蜀葵,与火红金黄的枫叶浓淡相宜,若非秋寒袭身,光看这万紫千红的光景再配上零星的蛐蛐声,倒给人一种此刻是盛夏时节的错觉。
迟桅杨等人所住的禅房其实算起来是在半山腰处,后山的花海却是在山顶处,越朝着后山走路途越陡峭,花也越来越多,天空的太阳也越来越大。
此时已经过了十五,月亮已不是正圆,那缺了一个边的月亮却丝毫没有因为不够饱满而缺失美感,在花海之下也一样的凄美浪漫,饶是迟桅杨一个男子看到这一幕都不禁有些动容。
后山虽路途也有些陡,但终归不同与上山的石梯那般的难走,且时间又不,虽还未走到山顶处,他也已对眼前的美景产生了敬畏之心,但让他止步的,却更是因为山顶上那抹浅蓝色的倩影。
那倩影修长俏丽,在花海之中遗世独立。她站的地方正是天上玄兔的中心处,她衣袂飘飘,月白的轻纱罩在身上几乎与圆月融为一体,泼墨的发半散开垂到腰际,上部分则用银色的发钗绾成秀丽的发髻,迟桅杨痴痴地看着那背影,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明明他此刻恨不得将她抱在怀中,但他此刻却怯懦了,因着那背影实在太清冷,似乎下一刻便会飞身而上,化作嫦娥飞至月中。
迟桅杨似乎头一次发觉方沉裕竟然长大了这么多,她从前也常穿这颜色的衣裳,但她从前活泼单纯,而现在这背影却多了几分岁月下沉淀的沉着,若是单看这衣裳,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自己在学堂之中看着金色的光照在儿时念着“郎骑竹马来”的小姑娘身上的时候,但若将那背影与当年的小姑娘重叠,迟桅杨却有一瞬间的恍惚,觉的眼前的方沉裕竟是那样的陌生,似乎与自己记忆中的小姑娘早已不再是一个人。
他在李文全的搀扶下终于一步一步的接近了那好像远在天边的身影,终于,两人近在咫尺,迟桅杨竟然依旧怯懦的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