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地势较低,多阴雨潮湿,但土壤肥沃,每年向国家交了税,余粮还够自家生存。
百姓大都对地生了情感,哪怕是一亩三分也舍不得离开。
再说这城中人,大多行商为生,家里都是仓库,稻谷、盐、布匹等没有哪一样不重要的,丢了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洪水来的时候都知道要跑,也知道水灾无情,可离了这些,天高皇帝远,谁会管呢。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不对朝廷抱希望,最坏的结果也就丢了命。
沧泱水库坝上,几人驻足观望,当地官员对赵清说了实话。
赵清初到南州时,是以官府的名义下场救助,可沿路百姓无一不冷眼相待,路过的继续路过,讨饭的换个方向讨饭。
哪怕自己差点饿死街头,看见官府的车马也不会发疯似的冲上前哭天喊地。
当时惊于百姓的反常,现在倒觉得这是正常现象。
“朝廷拨下来的救济粮呢呢?”赵清捏紧斗篷边缘,像验证自己猜测般问道。
那官员脸色一变,望着赵清眼神略显飘忽,甚是为难,嘴张了张半天才憋出话来。
“……自然是分发到各家各户了的。”
赵清拧眉,冷眸正面对上他,寒声逼问道:“发了?孙大人真会办事,自打本官入郡起,便紧跟左右,见了的人谁不道一句父母官,是诚心为本官做引导还是怕藏着掖着的何种事情败露!”
见那人还埋着张脸,不打算说实话,赵清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你可想过,本官多的是法子避开你的安排,看到一切本官想看的。”
那官员吓得“噗通”一声跪地,泥水溅到身上,甚是狼狈。
痛哭流涕道:“大人饶命啊!下官……实在难做,两头不是人,往年朝廷发下来的官银派到南洲就剩下几百两了啊!但下官依旧规划明晰将这些全发出去。”
他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越发委屈,“甚至贴进去下官自己的,大人你看看我这衣袍,还未穿烂,就不敢换啊!”
场面一度难控,随行的部将也怕她降罪于他,纷纷跪下求赵清原谅。
南州每年都会闹洪灾,朝廷也会拨款,果然如她所料,都被挪了。
沧泱岸边水位有上升的趋势,远天黑云接着地平线,天昏地暗,压抑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迎面细风扫过,脸上便挂起了水珠。
又有一场暴雨……
“先回府,调动一切可用兵力保护百姓,将人安置在地势高的府邸,等这场雨过去,再做打算。”
那官员在原地愣了许久,身旁人提醒才连连称是,追上赵清的脚步。
他这是保住一命了?
——
一行人动员百姓,那郡守说话比赵清管用。
三两下说风就是雨,不像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无济于事,看来平常确实没亏待百姓。
忙活半天,总算在暴雨前,安顿好了所有百姓,至少生命安全得到保障。
赵清的住处也让了出来,只得出去随便找处客栈歇息。
刚走到街上,雨越下越急,有如天裂,豆大的雨珠砸在她身上,很快湿透了。
街上空荡荡的,人去楼空,看来都听话,去了避雨的地方。
这时赵清心中竟生了一丝爽透,淋雨也不那么难受了。
只是这南州水灾果然不一般说下就下。
正埋头想着,身侧的手忽地多了股强劲的力量,头顶多了把雨伞,而后风一样那人拉她进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