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宸低垂下眸来,看了她片刻,忽然就伸出手来触及她颈脖上的勒痕,低问:“疼吗?”
被他一碰,自然是痛得厉害,苏霁月吸了口气:“当然痛了,不然你试试!”
楼宸随即又将她揽得更紧了些:“这是药膏,你先拿着,眼下事态紧急,我得赶紧动身。三哥已到了穷途末路,也只剩逼宫这一条路可走,我要赶在他的前面,抵挡住他兵力的同时保住父皇的安全!”
“你不带我去?”
楼宸看着她:“这次的事情稍有偏差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我不想你冒险……”
“不行,既然说好了是合作,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涉险?我跟你一起去!”
触及她坚定的眼神,楼宸眸色轻动:“你确定?”
“废话,当然了,走吧!赶紧的!”
楼宸看了看她,似乎是勾了勾唇,随后才答道:“那好,你记得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跟在我身边。”
“知道了!”
笛声起,有马蹄声疾步而来。苏霁月一看来的是逐风一颗心都跳跃了起来。没想到逐风的腿伤已经完全好了,而且奔跑起来的速度简直如书中所言足以如行千里。
想起当日他只身撞到了崖上竟然还能留下性命,不得不说真正是奇迹中的奇迹!
回到行宫之时已然是全军戒备的状态。楼宸得了云深相迎直接来到了安平居,彼时皇帝正坐在首位,似乎正等着他的归来。
“父皇!”
楼宸带着苏霁月进去,当先行了礼。皇帝抬目看向他又看向他身后的苏霁月,点了点头:“外面什么情况了?”
“遵从皇上旨意,周海成带领一万人马围住了整个行宫,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进入!而三哥的人马尚在外围,并没有攻打进来。”
皇帝点了点头,伸出手来示意,一旁的汪宋忽然就取了一个卷轴出来递给楼宸道:“战王,皇上想见太子殿下,这是圣旨。”
楼宸眉目一拧,打开圣旨看过,这才看向皇帝:“父皇要在这个时候见三哥?”
皇帝看向他:“说到底,他总归是朕的儿子,如若他不来,那就罢了。”
苏霁月看了楼宸一眼,这皇帝的意思是想给太子最后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就是说,皇帝的心里,还是不愿意和太子反目?
楼宸将圣旨收回,躬身应道:“是,儿臣这就亲自前去传令。”
楼宸转身离开,苏霁月自然也跟了他的步子,但是身后,皇帝却忽然出声道:“战王妃就留下吧,朕头痛得很,让你王妃给朕按按?”
楼宸看了苏霁月一眼,拧了拧眉,分明对皇帝这个话有些惊疑,一时拿不住他的心思。
“放心,朕只是借用片刻,你回来的时候朕自然会完璧归赵。”
苏霁月赶紧拉了楼宸一下,示意他先走。楼宸顿了片刻,这才转身看向皇帝:“儿臣惶恐,儿臣这就去!”
说完,他又看了苏霁月一眼,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眼看着他离开了,皇帝这才看向苏霁月道:“你过来。其他的人都先退下。”
汪宋闻言急忙挥了挥手,所有的宫人便都退了下去,而他也立刻跟着离开。
苏霁月缓步来到皇帝跟前,但见他一双眼睛锐利的投射在自己身上,好似有什么话要与她说。
“皇上……”
她躬身行了个礼,也不知道这皇帝究竟是什么心思。
“这个,你拿着。”
只见得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了过来,苏霁月抬目看去,是一块形状奇怪的玉石。
“这是……”
皇帝看着她:“朕子嗣单薄,一生有十五子,存活下来的却没有几个。偏生活下来的一个个还成了今日模样。”
他似是感慨万千:“朕当年从父皇手里接下南朝江山之时曾许诺定会让南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然而时至今日,南朝却在朕的手里飘摇,百姓屡屡受灾,皇子夺嫡,朝堂动荡,再加上蠢蠢欲动的周边列国堪称内忧外患。”
“朕细细想着这一辈子,到头来竟成了无人可信的孤家寡人,真是痛绝。”
苏霁月凝下眸子:“皇……皇上为何如此说?战王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的!”
“忠心耿耿?”皇帝回过头来,淡看向她却眸底锐利,“建立在皇权之上的亲情,又有谁能算忠心耿耿?从小被朕宠爱到大的禹王尚且弃朕而去,更何况旁人?”
皇帝闭了闭眼睛:“如今,朕也只盼望着能有一个合适之人继承大统,还南朝一个太平盛世!”
苏霁月越听越惊:“所以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笑了起来:“朕知道你就是苏霁月,是苏家第五个女儿,当年燕灵湘的女儿,是也不是?”
没想到他会提及燕灵湘的名字,苏霁月只觉着惊讶。而对于她的身份早已不是秘密了,如今在皇帝面前也不必不承认了。
“是。”她选择了坦然。
皇帝再次勾了勾唇:“朕是记得苏家有这么一个女儿的,出生之时乌云蔽日。”
“这不过都只是巧合……”
“巧合?”皇帝回过头来看她,目光迥然,“不,这不是巧合。事实证明天命的确如此。如今朕这天下,正因为你们苏家的女儿四分五裂!”
苏霁月一惊:“皇上为何这么说?”
皇帝微微一笑,极尽苦涩:“当年,苏瑶光亭亭玉立之时,提亲之人可谓踏破了苏府的门槛,直至天狼来向朕求亲……朕把苏瑶光指给了他,换来宸儿的远走边关……再后来,宸儿回来了,却又因为你的出现,让朕这江山风雨飘摇屡次受挫。”
“你们苏家的女儿,苏瑶光配给的是天狼,你是楼宸,而苏芸是宇儿,唯有老三所嫁是皇族以外之人。朕不知道天命到底归属谁,所以只能赌一把。”
“这玉石你拿着,他日定然会知晓它的用处!”
皇帝看向她,一双眸底好似藏尽风霜之事。
苏霁月再次瞧向那弯月形的玉石,犹豫了片刻接了过去。
玉石落进掌心只觉温润异常,苏霁月轻抚着玉身,抬目看向皇帝:“我不知道皇上拿这个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我不信天命,因为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事在人为!”
“好一个事在人为!”皇帝看着她,“那朕倒要看看,你的事在人为究竟能带给你一个怎样的人生!”
话音落,皇帝转身重新走到书案后坐了下去:“这东西,你自己留着,非必要时候不要给任何人知道也不要给任何人看,否则,必遭祸患!”
苏霁月眉心一跳:“什么时候才是必要时候?”
皇帝深看着她:“南朝动乱,更朝换代。”
楼宸再回来之时已是子时过。苏霁月原本以为皇帝撑不到那个时候,没想到他不论精神力还是体力皆不算差。
而更令苏霁月没有想到的是,太子居然跟随他一起来了,而且是单枪匹马,这实在是让人诧异。
“儿臣见过父皇。”他还是那一身玄袍,当先给皇帝行了个礼。
皇帝端坐在上首,脸色分明不好看:“天狼,你拥兵围困行宫,是要造反吗?”
"儿臣不敢!"楼天狼当即在皇帝的面前跪了下去,一副凄然的模样,“儿臣怎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七弟居心叵测,儿臣不得不领兵围困行宫,只为了保护父皇的安全啊!”
“三哥的意思,是臣弟谋逆造反了?”楼宸在一旁冷漠出口。
太子目不斜视,抬起头来,满目凄然:“难道不是吗?谁人不知那周海成早已是七弟的人,七弟名义上是听从父皇差遣,实际上早已拥兵自重。”
“一派胡言。时至今日,三哥竟还要为自己辩驳?难道三哥真的当父皇耳聋眼瞎吗?”
“父皇,儿臣绝无此意!”楼天狼低垂下头去,道,“儿臣领兵只是不想父皇被蒙在鼓里受了奸人蒙蔽!”
“奸人?难道你的兄弟在你眼里便是奸人吗?”皇帝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自成一派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