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喝点热茶。”回到医馆,秋儿见她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赶紧端了一杯热茶来。苏霁月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之前师父都是怎么筹集药材的?”
秋儿细想了一下道:“陆神医在的时候因为他的名声在外,所以当时没到一处就有许多权贵找他看病,而这些权贵家中大多是囤积了药材了,陆神医便以药材替代诊金的方式为灾民换取足够的药草,再加上我们自己平日所采的药,和郡守适当的补给,勉强能够支撑。”
“但眼下泗水的灾民比想象中多多了,哪怕是达官显贵的囤药也不够。”苏霁月忧心忡忡,忽然就道,“难道鬼王真的不管百姓的死活了吗?如果是这样,那他这么打江山又有何用?”
秋儿一凝:“公子不必想那么多了,或许鬼王那边也是焦头烂额呢?毕竟他一个民间崛起的谋逆军财力毕竟不雄厚,招兵买马之后,只怕在别的事情上就欠缺了,更何况南朝盛产药材的地方都属于朝廷的管辖,眼下等同于是有银两买不到药材的困境啊!”
苏霁月抿了唇,秋儿说得不错,刚刚宋少荣也说了鬼王是有难处的。
“如果这么说,那事情就只有两个办法了。第一,鬼王兵马迅速过江占领都堰安阳等地夺取药材,这第二……我们自己去找都堰安阳找药材……”
“公子,万万不可!”苏霁月话未落便被秋儿打断,“这个时候,朝廷与鬼王两边势如水火,我们是鬼王这边过去的人,朝廷能放过我们吗?公子三思啊!”
“可百姓拖不得了!”苏霁月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到窗口,“虽说从医并非我的本意,但是这半年的时间过来,看到自己医好的病人才发觉从医的好来,如果是当初,我或许可以视而不见,但是如今我能做的事情却不去做,只会有违本心。秋儿。”苏霁月转过头来看她,“难道你忍心看着那么多病人因为药物而延误病情小病成大病甚至死亡吗?”
“公子……”秋儿眸底轻轻闪烁着,“公子若是执意,那就让秋儿来吧,如今我们的医馆遍布南朝,公子是我们的主心骨,切不可出事!”
“不行!”苏霁月想也不想的拒绝,看秋儿满脸急色便又道,“你放心,即便要去,我也不会如此鲁莽,如今两边交战,自要谨言慎行,或许这件事宋大人可以帮忙。”
“宋大人?”秋儿疑惑,“公子想让宋大人去?”
“不。”苏霁月摇头道,“我们只是从医之人,势力单薄,一来我们缺人手,二来,这件事情也不是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可行的。”
“那公子的意思是?”
苏霁月回过头来,“我们平民百姓自然不行,可是鬼王可以。”
秋儿一惊:“公子的意思是让宋大人帮忙去鬼王那边接洽,让鬼王的人马过去?”
“不错。”苏霁月应声,“我们只是医者,为的是治病救人,可鬼王要的是天下,只要他还想要这个天下,那必须要保住民心,只要他能拿出药材来,我们医馆就卖他这份情,将他的贤名散播出去。”
秋儿眼前一亮:“从南俞城到泗水,我们的医馆遍布各地,若是经由我们的口透露此番所有药材都是鬼王提供,一路之上都是鬼王在行医救人,那鬼王的贤名必定远播!这一来,我们做了那么多事,名声早已打开,二来,百姓只会相信真正为他们谋福祉的人,所以,只要经由我们的口,他们必定就会确信不疑了!公子此法甚妙!”
“不止如此。”苏霁月道,“这一路之上,鬼王的人都在招兵买马,可是效果却没有那么显著,一旦他的贤名远播,还用担心招不到兵马吗?”
思及此,苏霁月当即便道:“秋儿,备马车,我们再去一趟宋府!”
刚刚送走的人不过几个时辰又来了,宋少荣很是惊异:“不知花大夫急匆匆的来所为何事?”
苏霁月也不想瞒,开门见山:“还是为的药材的事情,但是此番我有一个法子却需要宋大人的帮助。”
“哦?”一听说是与药材有关,宋少荣的神色顿时严谨,“只要能帮得到百姓的,花大夫只管说。”
于是,苏霁月便将自己的法子告诉了他。
宋少荣听后拧紧了眉:“花大夫想让鬼王的人去都堰安阳购买药材?可如今两军交战,这事情只怕困难。”
苏霁月应道:“需要他鬼王出马的事情自然困难,但是只要鬼王能弄到药材,我所应允的条件也是丰厚的,对于鬼王来说,百利无一害!”
宋少荣的眉头却未舒展:“可鬼王那边,只怕不好联系上,一来昔日我是南朝旧臣,与他那边并不亲厚,人微言轻,二来,我对这鬼王知之甚少,恐他不会同意。”
“宋大人,既然身系百姓安危,那我们自然要尽力而为,只有尽力了,才算对得起自己的心。”
宋少荣看了看她,眸底蓄了亮光:“惭愧,没想到宋某当了一辈子父母官却抵不上花大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花大夫放心,我即刻收拾一番,亲自前往瀛洲与鬼王面谈!”
苏霁月面色一肃,顿时站起身来朝宋少荣鞠躬九十度拜道:“如此,那我就替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多谢宋大人了!”
“花大夫言重了!宋某身为父母官这本该是宋某分内之事,是宋某失职,若说拜谢,理应我拜谢花大夫!”
说完,他也朝苏霁月一礼。
一旁的秋儿顿时道:“二位都是为民着想之人,就别在这里互相谦虚了。一切待拿到药材再说!”
“对!”
宋少荣反应过来,对着苏霁月一笑:“我这就去!”
看着宋少荣疾步离去,苏霁月心头安实了不少。
回到医馆之时天已经黑了,用过晚饭后苏霁月却睡不着,因为天开始下雪了。
天一冷,就会有更多人受灾,而下雪天无疑雪上加霜,不知道又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了。
“公子。”秋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即一件氅衣落在了她肩上,“夜里风寒,如今又下着雪,公子可仔细自己当心染了风寒。”
苏霁月偏过头来,看秋儿也衣衫单薄,顿时就道:“我没事,天儿这么冷,你不必陪着了,早些休息吧。”
秋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她道:“公子身子本就不好,如今这雪风边上更是站不得。陆大夫走前千叮嘱万交代要秋儿照顾好公子,秋儿怎能不尽心尽力?”
闻言,苏霁月才又回过身来,第一次认真打量她。
秋儿只有十五岁,比她小一些,可或许是因为从小贫寒的缘故,性子沉稳不说,更是心细如发。一同带出来的十个姑娘里就属他最心思巧慧,这也是苏霁月将她留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而这半年时间里,她陪着她一同学习吃饭,走哪儿她都跟在身后,不论是什么样的场合,不论是什么事情,她都义无反顾跟着,半点苦累也不怕,为此陆离曾经还在苏霁月跟前提及过,说是若是合适,不妨留她在身边。
显然,陆离这个外人也看出她是可用之人,她又怎么看不出来?
苏霁月私底下也是想着,若是日后战事休了,她需要离开的时候就将那些医馆交给秋儿来打理,到时候医馆可以收取诊钱开张,而秋儿也可以凭此当上名真言顺的老板,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到了秋儿出嫁的那一日,那这也算是她送给她的嫁妆。
“秋儿,你也不小了,待战事一了,我便为你做主,为你寻一门亲事如何?”
秋儿一怔,随后面色一红,娇羞之中带着急色:“秋儿不想嫁人,秋儿只想跟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
苏霁月眉心忽然就挑了挑:“可是女子大了,总该嫁人的,战事了了,便不会有羁绊了,理应安定下来。”
“那公子呢?公子要娶妻吗?”秋儿反问,“按照南朝习俗,像公子这般年岁的男子也早已成家立业了,我瞧着公子似乎对这些事情不上心,那战事了后,公子也会想着娶妻安稳吗?”
苏霁月的脸色忽然就变了几变,随后定了定道:“我是男子,你是女子,男子晚一些不要紧,女子太晚就耽搁了。”
秋儿再无力反驳,只能低下头去:“可是秋儿不想嫁,秋儿只想服侍在公子身边。”
苏霁月顿觉脑壳儿有点疼。
其实这半年时间来,若说什么都感觉不出来,那真是骗人的。她原本做男装打扮只是为了方便,但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性的把自己当成男子来看待了。可是再怎么当男人,她也终究是个女的,而她这女扮男装的样子虽然没瞒过陆离,却是瞒过了其他所有人,包括秋儿。
于是乎,在发现秋儿那隐匿的心思之后,她其实是想挑明的,但又怕伤人心。可若不挑明,只怕到时候更伤人,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她定了一瞬,正要去说,院子门口却忽然传来动静。
她们如今就站在屋檐下,而院子门口那人顶着满院雪色而来,瞧得真切,真是杜二。
“花大夫!”杜二喊她,“我今日得了一条重要消息,想着必须要让花大夫知晓,便紧急赶了过来。”
苏霁月到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看向他道:“我们进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