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于他即位第四年的那个冬天。
白雪覆盖了天地,也将我的身迹抹去。
幽冥司司主说我罪孽深重,不配入轮回。于是乎,我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我没有什么不满的,甚至还很感谢这个判决。
毕竟,我活着的时候为权势仇恨所累困在那座冰冷冷的城里一辈子。死了死了,虽说惨点吧,但好歹我是自由了。
但没想到,我每天潇洒快活的出去,却还是浑浑噩噩的又滚回那座城那个人的身边。
对此,我真的很无奈。
但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呆在他身边。
看见他整日整日里的不上朝,就那么一个人呆呆的缩在偌大的宫殿里抱着我的骨灰。我有时也会去琢磨,是不是他在我骨灰里做什么手脚了,才叫我跟着魔了似的成日里按时按点的回到他身边。
当然,我也有看他看到实在闲的发慌的时候。我会去别的宫里转悠转悠。
本想着去吓唬一下苏雯那个老妖婆,结果估计她自己个儿也知道她作恶太多杀孽太重心虚了,弄了几件牛鼻子老道的玩意镇在宫里,搞得我不光进不去还要退避三舍。
也幸亏我心态放得平,不然搁谁谁受得了这委屈啊!
我也去了宁皇后宫里。
我看着曾经神采奕奕,笑起来温柔可人的人儿在承受了丧子之痛,没了指望后便得异常憔悴,素日里只是靠在摇篮旁,拿着小皇子的衣服轻声唱着哄孩子的歌谣。
我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只能跪下,向她忏悔:
“我对不住你,来世必偿。”
还有就是,我最近突然发现叶言润貌似能看见我了。
他时常盯着我飘的地方出身,然后眼里透出些温和的笑意,叫一句:
“岳阳。”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吓得魂都要散了。
但听多了,我发现他好像就是搁那儿叫着我玩玩的,压根看不见我。所以之后每一次听到,我都恨不得揍他一顿!
气愤之余,我也注意到,他的身体就像他和老妖婆关系——越来越差。周身隐隐有黑气缠绕着,是.....将死之态。
而叶言润这玩意还还作天作地的,每当他不知死活的把吊着他命的药偷偷倒进花盆里毒害花草时,我总是气的跳脚,咒骂道:
“倒吧倒吧!你要是成了孤魂野鬼老子才不陪着你!”
这时候他仿佛又是听见了,朝着我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虚弱却温和的笑容。
搞得我又再度怀疑他能听见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是一个冬天。
虽然做鬼感觉不到,但看宫人冷到缩到宫廊下瑟瑟发抖就知道今年的冬天寒冷异常。
他已经病到了只能终日卧在床上苟活了,每日里进的东西也七七八八的吐了出来。而藩王们和嘉惠郡主也在苏雯的不情不愿下,顶着强压回帝都了。
话说在他写诏书叫嘉惠郡主回帝都的时候,我真的是在旁边连连叫好。
这傻货,终于开窍了。
但在嘉惠郡主见过他不久,他如同卸磨杀驴,一下子就不行了。
我撇撇嘴嘲笑他:“活该吧,叫你不吃药。”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月,在太医都说他能缓过去的时候。
一切就那么很突然的来了。
把我这个做鬼的都吓得一下子腾到了屋顶。
明明过得还是往常的日子。
他却突然呕起血来,一口接着一口,地上床上沾满了暗红的鲜血。
他微微张着目,嘴里喘着粗气,以及其狼狈的姿态费力的伸着手,不知道在床头摸索着什么。
我以为他是在找药,便大发慈悲冒着风险向他那推了推。
但他十分的不领情,毫不犹豫的把碗推开了,褐色的药汁顺着桌子滴滴答答的流了下去,与暗红的鲜血混在一起,显得十分的诡异。
仿佛是在昭示着什么不详的事情。
突然,他的手顿住了,面上挂着一丝极为满足的微笑。
我看着他连唇边的血都顾不得擦,拼尽全身力气去抱住那个装着我骨灰的白瓷瓶,疯魔似的喃喃道:“岳阳,等急了吧,我来找你了。”
我的眼睛变得酸涩。
可鬼是没有眼泪的,我也只能干瞪眼。但是心疼是止不住的,一阵阵如排山倒海袭来,仅仅是余震便叫撕心裂肺,疼得要魂飞魄散。
我苦笑着捂住心口,怎么比阿姐死的时候还有疼呢?
明明阿姐才是我最亲最爱的人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啊!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俯冲到他面前,大吼道:“谁他妈的要等你啊!我这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看你,你赶紧给我喝药啊!老子潇洒快活的很才不想这么快见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