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却没饭,因着白天她说了晚上要在缇夫人府里头用餐,厨娘便没做,把她气的,这真是什么事儿啊都是。
眼看着跪了一厨房的人,她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挥挥袖子叫人麻溜起来做饭,她先垫吧点点心得了。
好不容易休闲的一天,却这么早回来了,而且还没现成饭,这感觉也真够膈应的。许是觉得永宁不高兴有点明显了,玉茗建议道,“公主若是觉得闷得慌,要不要叫轻尘他们过来?轻尘会变戏法,德夯会唱山歌。”
永宁一听便很感兴趣,她只几年前在元宵的时候偷偷溜出宫在天桥上看过人变戏法,但是她身量太低,没看仔细,失望了好久,刚好今日一起补回来。
于是玉茗便在花园子里头摆了酒水,还在树上都挂了花灯。
永宁到了一看,嚯!好家伙,九个人齐刷刷的全都来了,就等着她呢。
她落了座之后看向玉茗,玉茗躬身道,“他们一听公主不开心,都毛遂自荐,剩下几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才艺,我便将他们都叫来了。公主看?”
永宁看着他们抱古琴的抱古琴,拿笛子的拿笛子,似乎都是有备而来,便同意了,中国人的劣根性嘛,来都来了是吧。
嘛,就当开个曲苑杂坛了。
永宁从漆木盒里头捡了一块蜜枣扔进嘴里,看了看拿了一堆小玩意儿的轻尘,便说道,“轻尘先来吧。”
轻尘今日还是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袍,似乎是特别喜欢粉色,他将那堆皮球烟火什么的统统放在地上,“那公主,我开始了。”
说着,轻尘拿起一只蜡烛,用火折子点燃了,冲永宁说道,“还借公主丝帕一用。”
永宁掏了掏,便将身上的帕子给了他。
只见轻尘竟将那白色的丝帕放到了火苗上,棉布沾了火还不是一点就着,可就在大家都以为丝帕要被烧掉的时候,轻尘竟用手去握那燃烧着的丝帕,但妙就妙在,他从下往上那么一捋,火焰不见了不说,原本白色的丝帕竟变成了一条红色的丝帕,仿佛是丝帕浴火重生,叫火焰染成了红色一般。
饶是看多了刘谦近景魔术的永宁,也不得不叫了声好,条件反射就想朝他身上扔铜钱,但一摸身上没有,就说道,“轻尘这个戏法真是好,想要什么赏么?”
“轻尘不要什么赏,”轻尘慢慢走近她,蓦地伸手摸向她的脸,把她吓了一跳,却听耳边一声响指,轻尘原本两手空空的手指间就多了一朵怒放的杜鹃花,他轻轻的将那花儿插在了永宁的发髻上,“轻尘只要公主开开心心的便满足了,若公主真的要赏我,便将这方丝帕赏给轻尘吧。”
永宁又是新鲜又是开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一晚上下来,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社团活动的时候,大家玩着玩着都卸了架子跟负担,开心的不得了。最好的节目要数德夯了,德夯生着一副好嗓子,声音又洪亮又清透,配着弦迟奏的古琴,东杏吹得笛子,歌声简直要一直穿到公主府外头去:
“哎~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哥啊哥啊哥啊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哎~
月亮出来照半坡/照半坡
望见月亮想起我阿哥
一阵清风吹上坡/吹上坡
哥啊哥啊哥啊
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特别是到最后,大家还一起在花园的小湖里放了河灯,一盏盏粉色的莲灯,据说全是夏华扎的。
“可以啊夏华!”永宁喝了些果酒,小脸红扑扑的笑得像朵太阳花儿似的,“没想到你手这么巧!”
夏华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整个人看着年纪便很小,虽说夏华今年也只不过十七八岁。他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镇日里在院子里也无聊,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动手做花灯了,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永宁听了笑容一顿,这才发现一个问题,她看向湖边的几个男子,他们形色各异,但都是年轻的朝气蓬勃的人,这样大好年华的男子本该在官场上大展宏图施展拳脚,可如今却都被拘在这四方院落中,这么一想,自己真真的是造孽。
玉茗最是心细,察觉到了永宁心态的变化,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哦,没事。”永宁重新看向那群人,东杏被夏华一把推到湖水里,便恼怒的也将夏华拽了下来,两人站在水里互相泼着,一来二去就泼湿了岸上的人,几个人顿时闹作一团,欢声笑语满天飞。
“你说,我要不要把你们都送出去呢?”
“公主!”玉茗却脸色一变,几乎要给永宁跪下,“公主为何会有这个念头,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么?”
永宁不解为何玉茗会反应这么大,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些有才情的年轻男子,应该到官场上去大展宏图,施展自己一番抱负,而不是被我这般拘在院子里,”永宁有些愧疚的看着玉茗,“我对不住你们。”
玉茗脸上慢慢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公主说这话便真是大大的折煞我们了。公主有所不知,我们是皇上御赐给公主你的良家子,此生都不能再入朝为官,若是公主此刻将我们赶出府去……那便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
永宁听了不禁愣住了,难道他们此生都要跟她绑在一起了么?离开了她,竟会断了他们的活路?
永宁脱口问道,“那你们为何会来当良家子呢?”问完便后悔了,若是生活如意顺遂,哪个男子会愿意屈居于女子之下,来当这见不得人的面首呢。
但玉茗却不甚在意,看着湖边的人们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些人,虽是官家子,但有些……比起一般的人还不如些。像东杏,一直到十几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官老爷,在此之前都是长在乐坊的……”
也是难怪,为何东杏会起这样的名字,弹这般多奇奇怪怪的民间小曲儿;夏华,听玉茗说,他院子里都是自己亲手扎的灯,因为他母亲便是南方灯笼匠世家的小姐;还有轻尘,哪个官家子会学着变戏法的?这是艺人才学的东西,官家子学了这些,便要失了体面。
“所以,来当良家子,对我们这些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出路了,能遇上公主,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永宁看着玉茗,涩涩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公主公主,”夏华过来拉她,“快来放河灯呀!”
玉茗也被拉着向前,一边走一边说,“你们都仔细些,要是敢把公主推进水里害公主着了凉,看公主不罚你们!”
“公主这般好,才不会罚我们呢!”夏华喊了一声,顺手撩起一捧水,就泼向了玉茗。
玉茗登时也来了气,直接下到水里去捉他,“你给我站住!”
永宁在岸边看着,笑的前仰后合。
一行人直到月上中天,才各自回了院落。永宁远远的就听见夏华对玉茗说,“玉茗兄,今天真开心,真想以后都这样。”
永宁玩了一整天,虽说晚上没能看成缇夫人的十二星座天团表演的歌舞,但倒是和自己府里的公子们玩了一回,也很是开心。
她这边开心的很,殊不知马上要大难临头。
第二天永宁睡醒了,刚洗漱完,还没簪髻更衣呢,屋外伺候的海棠就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说道,“主子主子,您快去看看吧,花厅那儿跪了一地的良家子呢!”
永宁一听,这才想起来,坏了,今儿是陆晅回来的日子。
当即,她什么也顾不上换,便踢踏着鞋子跑到了前厅。
到花厅一看,果然,陆晅坐在上首,风尘仆仆的样子,连披风都还没脱下来呢。看见陆晅这低气压的模样,永宁硬生生止了脚步,但还是叫陆晅看到了。
陆晅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缩头缩脑的永宁,冷哼了一声,“还不过来?”
他叫谁?肯定不是叫我。
永宁正这边自我催眠中呢,就看见陆晅起身,大踏步着朝她走过来,脸上黑的都快掉墨汁了。永宁一看,立刻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跑,却被陆晅拦腰给截下了。
他自身后牢牢的抱着永宁,手箍在她腰上,勒得腰都快折了。陆晅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公主这是上哪儿去啊?”
永宁舔着脸笑嘻嘻的说,“我……我去吃早饭,再不吃豆浆就凉了……嘿嘿嘿,侯爷吃了没?”
陆晅摇摇头,“没呢,不过也不用吃了,看见公主这张脸我就饱了。”
永宁很不要脸的在耳边挽了一个兰花指,冲陆晅抛了个媚眼,“侯爷是不是想说我我秀色可餐?”
陆晅又哼笑了一声,“并不是,我是被公主气的。”
下一秒,她就被陆晅一把抱起,跟个大米布袋一样被扛到了肩上。
“哎——!”她失声叫出来,“你干嘛!陆晅你要干嘛啊!”
“公主!”玉茗惊叫道,却被陆晅凉凉的一眼给震了回去。
“你还想管她?”陆晅面色发冷,唇角一丝冷冽的笑,“我在这儿,轮得着你来管么?”
陆晅将永宁跟扔麻袋一样给扔到了榻上,把她往里头一撵,自己坐在了她身边,继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永宁,说道,“行啊,永宁,你当真是有本事啊。”
永宁很怂的说,“我,我没本事。”
“怎么没本事,本事大着呢!怎么,昨晚玩得不开心?”
永宁抿着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见陆晅脸色更黑了,连忙说,“都是我的错!你别罚他们了!”
“哟,还心疼上了。”陆晅瞪她一眼,起身负手在跪着的九人中来回转悠着,转到轻尘身边,朝他伸出一只手,“拿来。”
轻尘看着这般气场强大的陆晅,不自觉便败下阵来,说道,“什么?”
陆晅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丝帕。”
轻尘这才知道,便从袖子里将昨夜里永宁的那方丝帕抽出来交到陆晅手上。
陆晅一把拽过那丝帕,走回主位上做好,来回反复看了看,斜睨了永宁一眼,“居然还赠了定情信物啊……”
“不是定情信物!”永宁连忙爬到陆晅旁边,双手双脚发誓,“这就是昨天他用来变戏法的道具来着,可不是什么定情信物啊!”
“戏法都变完了,他还留着做什么?”陆晅冷冷的说着,两手一翻,斯拉两声,那方丝帕就被撕成了布条条。
“还有人拿她的东西了么?”
底下人立刻说道,“没有没有没有……”
“不敢不敢不敢……”
陆晅慢慢的在下首九人中扫视了一遍,就仿佛是毒蛇吐着蛇信子,慢慢在几人身边盘旋,整个花厅里霎时静的连跟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你们……”陆晅慢条斯理的说道,“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吧。”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几人不约而同的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永宁,永宁也很吃惊,抓住陆晅的手,“别呀,你别赶他们走呀。”
陆晅微微睁大了眸子,皱着眉蓦地笑了,“你说什么?竟是不舍得?”
“不是不是,”永宁摆着手,想说什么又住了嘴,拉住陆晅的手轻轻摇了摇,“侯爷,我们去我房间说,好不好?”
陆晅面色还是很难看,但见永宁这般祈求,便答应了。
“那……能不能先让他们起来?”
陆晅甩给她一个眼风,永宁立刻就把嘴闭上了。
呜呜呜原谅我吧面首们……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陆晅将永宁抱到寝房,将她往床上一丢,“说吧,我看看你想说什么。”
“侯爷侯爷,”永宁一骨碌爬起来做小鸟依人状,“侯爷啊,他们都是良家子,若是被赶出府了就没活路了。”
“哦?是么?”陆晅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快速的变了脸,“那跟我又有何干?勾引我的女人,我没亲手了结他们已是算好的了。”
“没有没有,他们没有勾引我!”永宁挠了挠头,“这个……我们就是昨晚在一起玩来着……”
陆晅看着永宁,说,“男人们去双栖蝶也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