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还不到四十,说什么死不死的,好好放宽了心将养,总能养好的。”王福道
“我爹才活了三十二,还好当年有伯父照顾,饶是这样我也吃了不少苦,我这已经算好的了。即使我明天就凉了,浚儿也不必寄人篱下,你不必劝我,也不必难过,将来浚儿就拜托你照顾了。”王沈语重心长道
王福抹着泪不语。
没过多久,六英消失了,有人说她嫁为人妇改头换面了,也有人说她得罪权贵被人毁了容,而王浚又重回正轨。
第二年,吴国国都武昌处在长江中游,运送物资需逆流而上,运输不便造成了武昌物资匮乏,孙皓又将都城搬回了建业。
张悌拆开女儿的家信,看着这些东倒西歪的字已经忍无可忍了,费了很大功夫收罗到皇象的《急救章》寄给纤纤,并表示:‘不求你有大成,只求小儿水平即可。’如果东吴的第一书法家都救不了她,那他这个做爹爹的就要滴血认亲了…
晋阳
王沈病逝,王浑父子帮助年少的王浚主持丧礼,前来吊丧的人络绎不绝,逐有五万之众,丧宴摆了七天七夜。
卫绣的父亲、叔父和哥哥们也悉数到场。卫绣二哥卫恒曾与王浚同窗,年纪轻轻就是太子庶子;家中七兄妹,她是唯一的女儿,排行第三,还有个堂姑姑进宫做了贵人,卫绣的心思家人也都很清楚。
卫瓘寻了个空隙对王浑道:“博陵公新丧,我本不该提这事,浚儿是家中独子,当尽早成婚传宗接代。可华家的女儿到现在也没找到,不知道浚儿的婚事有何打算?”
王浑道:“菑阳公可否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家绣儿大家也都见过,若侯爷不嫌弃…”
王浑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绣儿不是不好…”
卫瓘一听,竖起了眉毛盯着王浑。
“绣儿是好过头了,菑阳公难道没有听说吗?”王浑接着道
“听说什么?”卫瓘纳闷
“京中有传闻:皇上有意立绣儿为太子妃。”
王浑的次子王济娶了常山公主,王家在朝堂也算得上耳聪目明,太子司马衷刚被册立不久,武帝曾言:卫家品种忧良,子女皆貌美,且卫家女子多子,做太子妃最适合不过,只碍于太子眼下年幼。他王家在有能耐,也不能跟天家抢女人。
卫瓘不知武帝所说是肺腑之言还是戏言?但他的次子卫恒是太子舍人,太子是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不过,那可是个有名的白痴,曾在大灾年,灾民饿得没饭吃的时候问:为什么不吃肉粥呢?卫瓘一向清廉正直,他绝无可能为了贪图权势,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也正是因为得知了这消息,他才急着把女儿嫁出去。
卫瓘老狐狸般笑了笑,道:“亲家公可不能瞎说,那都是流言。我恒儿就在太子身边侍候,若太子真能看上我家绣儿,定是我祖坟上冒青烟了,我还费什么心思替她物色人选?”
你有什么心思我怎么知道?但皇帝有意立绣儿为太子妃的事,你肯定知道。都是沙场混出来的老狐狸了,何必跟我玩花样。王浑心里嘀咕着,嘴上却很谦卑
“空穴无风,若传言是真的,以绣儿的资质不入宫,实在是可惜。绣儿还小,菑阳公这么着急,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可是亲家,菑阳公可不能掖着藏着,绣儿真有什么问题,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王浑捋着胡子笑得别有深意,晚些清河崔毖也会来,他更属意清流一脉的崔家,像他这样的武夫,就喜欢这种书香世家的小姐。他都打听清楚了:崔家在这一代没有适龄女子,但崔家有个外甥女——文世晖,是家中独女,生得跟梨花似的,温柔惹人怜爱。最重要的是,娶了她能得到崔、文两家的势力。
“亲家这是哪里的话,常听恒儿和绣儿在我耳边提起浚儿如何…如何不凡…我当然是怕被别人捷足先登,咱们可是亲家,这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菑阳公道
王浑努了努王沈的灵位,道:“我堂弟的尸骨未寒,浚儿还在热孝期,现在谈这些…不合适吧?”
菑阳公只好作罢。
十五岁的王浚,望着父亲生前的亲朋好友来来往往,名为奔丧,却不见他们面有悲色,也不见他们关心孤儿遗孀,只是借这由头聚在一起相互牟利。想起了父亲生前的管教太过严厉,王浚一直心有怨怼,便从未尽心侍奉,父亲临死前还在骂他好色误学。王浚低头凄苦一笑,原来我并不比他们好多少。
书院的同窗也来吊唁,纤纤第一次见到王浚如此凄凉的一面,望着满院的宾客攀交情、谈交易,一个丧宴搞得如市集般热闹,也替王浚哀叹!
卫绣偷偷塞了包酥饼给王浚,小声道:“饿的时候偷偷吃几口,王叔叔在天有灵,定会不忍心你挨饿。”
晋朝守丧沿袭儒家旧例——三天不可食一粟。
王浚心中一热,他一直都仰慕卫瓘深谋远略,在战场上总是无往不利,为人更是严谨谦卑,贤名远播。卫氏兄妹对他又是多番照拂,幼时堂兄弟们嘲笑他是渔女所出,身份低贱,卫二哥曾多次出面解围。
三个月后,王浚承袭了父亲的博陵公爵位,另获封散骑常侍,因年少,只挂了个虚职未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