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迤一听贺迤丽的名字便皱起眉头,道:“你父亲是庶长子,若落廆总有一天会长大继承家业。阿翁说你阿爸是雄鹰。阿翁还说:雄鹰若没有巢,会被鸦雀啄食。”
猗迤还是第一次跟吐延谈将来,却是一语中的。
吐延被他一向看不起的猗迤戳破心事,心里很难看,嘴上却不愿认输,道:“你猜小雨这小身板受不受得起漠北的严寒?她愿不愿意一辈子呆在索头部?从此只能喝奶吃肉,你没有去过中原,不知道中原平常人家里,每十天吃的都不带重样,就连他们天天吃的大米你都没见过,她能看上除了草就是沙漠的漠北吗?中原人习惯把贴身丫环送给夫君当填房,你知道填房是什么吗?就是比小妾还低级的小老婆。”
“小雨不会当填房,也不会嫌弃索头部,你太过分了!”猗迤很生气,径自走到一边,可劲的吹哨笛。
刺耳的哨声惊得鸡飞兔逃,飞禽走兽们似乎对这噪声十分不满,山里一阵鸟惊狼嚎。
吐延躲得远远的,找了一棵视野好的树爬了上去,希望能看到灼灼来送信。无奈这中原的哨笛音域太广了,吐延实在无法忍受这魔音,只好撕了两片衣角塞耳朵。
第二日,猗迤收到灼灼的传信,说她们明日起程去高句丽,途经昌黎棘,还有他人同行,让他俩先行一步做准备。吐延和猗迤都十分高兴,暂时抛下了昨日的不愉快,起程一同回了昌黎棘。
老马带着风二等四个随从,随着华芳将至昌黎棘。
华芳道:“马参军,将军吩咐:这一路都唯马参军马首是瞻。还请参军多多提点。”
老马受宠若惊道:“唉呀…夫人快别羞煞老马了,将军的意思是:不能让夫人涉险。老马怎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夫人可千万别跟老马客气。”
华芳望着老马诚心诚意的样子,心里格外舒坦。
“贱妾识得两个朋友,他们会来接应,只是担心将军胡思乱想。”
“有人接应太好了!老马进了这大草原如同盲人瞎马,多亏了夫人想得周到,夫人的朋友也是老马的朋友,将军怎会介意老马找朋友帮忙呢?”老马不愧是老江湖,既帮了华芳开脱,又替自己揽了功劳,还不忘回过头来对几个随从道:“你们听好了,昌黎棘民情风俗不同于中原,你们到了那,一言一行都要谨小慎微。末将有两个朋友是昌黎棘人,等下碰面,一切听从他们安排。”
老马就像华芳肚里的蛔虫,华芳没想到他这么好相处,心里着实轻松了不少。
昌黎棘城外,吐延和猗迤领着大群仆从早已候在那。今天的吐延装扮得十分雅致,一头小辨子用银圈发箍挽于脑后,身穿冰蓝色立领窄袖袍子,以深蓝色湖绫滚边,身材修长的他一身贵气散落无于余。而猗迤仍是那身袒肩白裘。
吐延一见华芳便热络的迎上前,道:“华姐姐,你们终于来啦!这两天你们不在,我都好不习惯。”
“让你们久等了!”华芳道
“这一路顺利吗?这里还算好找吧?”吐延道
“好找是好找,只是越往这边走越冷,我们快进城吧!”华芳打着寒颤道
“这边走吧!我忘了告诉你,这边天气比较冷,高句丽比这边更冷。”吐延道
昌黎棘外城多为土房建筑,城中多为石墙矮房,与中原的风格也差不多,只是略显贫寒。街上行人不多,但多肤白胜雪,传说中的碧眼未见,倒是牛羊随处可见。行至门庭巍然处,吐延引华芳入内,只见庭内院落开阔,内植少许奇花异草,虽称不上雕梁画栋,在草原却是难得一见。家中的奴仆见到主人带着客人到来,多会以右掌抚胸,躬身行礼,这样的教化似乎比段部文明许多。
“吐延家还真阔绰!”华芳赞道
“我阿爸游历四方,特别崇拜汉文化,偶尔见到喜欢的东西会引回来,也算不上阔绰。”吐延道
“令尊是做什么的?”华芳问
“我阿爸没做什么,只是我阿翁是单于。”
“哦!原来吐延是少主呀?”华芳打趣道
“猗迤才是,我阿爸是庶长子,没有继承权。”吐延自嘲道
吐延把他们带到西院客房,道:“姐姐周车劳顿又受了些寒,不如先沐浴驱寒。晚上我阿爸也回来了,你说的红参,他知道得更清楚。”
“好!”华芳道
华芳回头,见谢雨身上披着猗迤的白裘坎肩,猗迤道:“还冷吗?”
谢雨摇了摇头。
“你还会骑马?我听说中原的小姐们出门都是坐轿子的。”猗迤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
惹得谢雨银铃般的笑道:“呵呵…呵…确实如此,我的马术还是去柳城时,灼灼姐教的。”
“哦…小雨真聪明,这么快就能学会。哪天我们骑马出门,让我看看你骑得怎么样?”
“我也是被逼无奈,若我学不会,就只能跟喜莲姐她们一起坐马车了,这次乌桓山我也就去不了!还好夫人宠小雨,灼灼姐也肯教奴,射术也是灼灼姐教的呢!可惜我力气小了些。”谢雨说到最后有些许羞赧
多亏了灼灼,不然他们都没机会认识。猗迤在心里感激道,又对谢雨道:“喜莲姐是谁?”
“她是我们的大姐头,略长我们两岁,懂的事也比较多。还有薄荷姐,她父亲是我们那最有名的厨子,她做的东西可好吃啦!改天你一定要尝尝薄荷姐的手艺。”谢雨开心道
“我听说中原的食物非常丰盛,只是索部离中原远,我一直都没机会去。”猗迤略带遗憾。
“没事,总会有机会的。”
华芳见猗迤和谢雨有说有笑,便道:“这里有人伺候,不用你们候着了,下去吧!”
猗迤带着谢雨往慕容府的庭院走去。
浴房,四个鲜卑婢子候在那,她们身着绛红色衣裙,扎着麻花辨,其中一美婢有一对蓝宝石般的眼珠,华芳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汤池里散发着不知名的香味,池面上洒满花辨,婢女们伺候华芳沐浴。
华芳舒服的泡在汤里,道:“你们这跟段部很不一样,倒和我们中原相似。”
“回夫人,这是我家少主特意按照中原习俗改造的。”蓝眼美婢道
华芳盯着蓝眼美婢道:“为什么你的眼睛跟其它人不一样?特别漂亮,像宝石。”
“回夫人,我慕容部纯正血统的人都是蓝眼金发。”
“哦!你能不能送我一小撮金发?我有一个朋友,她出不了远门,但她很想看看金发碧眼是什么样?”华芳想起了左芬,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能为夫人效劳,奴婢乐意之至。”蓝眼睛欣然允许。
沐浴后,婢子们给华芳梳了鲜卑贵女的发髻,将一件绣金线的深蓝色鲜卑服穿在华芳身上。
“这衣服穿在夫人身上在合身不过了。”蓝眼睛赞道
“这衣服是为我订做的吗?”华芳道
“对不起夫人,我们也是才知道夫人的到来,实在来不及赶制。这是贺迤丽的衣裙,但她从没穿过,贺迤丽是慕容部最美的姑娘,她皮肤雪白,只爱穿红色。”蓝眼睛道
华芳笑笑,她对这些并不讲究。
晚宴,慕容府的客厅被炭火烘得暖暖的。
坐上首的吐延父亲——慕容吐谷浑保养得宜,一脸和煦的笑容,身穿靛蓝色长袍,腰系青铜皮革带,显得庄重沉稳又颇俱风度,谈吐风趣又精通汉人礼仪和文化,竟让人无半点生分。
“听这兔崽子说:他在乌桓山上连只兔子都没猎到。刚想揍他,他又说:遇到了下凡的仙女,没有心思打猎,只想邀请她来家里做客。还以为这兔崽子忽悠老子,我赶紧骑上最快的马回家一看,呀…家里还真有仙女。”吐谷浑高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