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中本来没想答应,是花衬衫遭不住应了。
实在是挑担子太折磨人了,他才挑了一担肩膀就被扁担磨破了皮。
比起挑一担粪上山,他宁肯连轴转开上三天拖拉机。
有了辆大铁牛帮忙,加上村民们齐心合力,桃溪村后山那片新瓜地,不到三天就全上了肥。
最后一天把活计干完,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王建中伯侄俩灰头土脸蹲在路边,捧着水壶边灌水边看山上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山地,五味杂陈。
整两座山头的地,踏马全是他们伯侄俩辛勤劳动的成果。
整自家地都没这么下过死力气。
三天功夫,两人都瘦了一圈。
绿色大铁牛就停在两人不远处,挑完担子的村民们歇下来,也没走,全都围在大铁牛旁边,这里拍拍,那里抹抹。
脸上依依不舍,像跟自家大兄弟告别似的。
还有村民甚至拿了桶和抹布,在路边水沟提了水帮着冲洗车斗上的粪土脏污。
在旁边玩耍的娃子们见状,嚷着叫着要帮忙,一块抹布扯成几小块,你擦发电机我擦车轮胎。
不大会功夫,灰扑扑臭烘烘的拖拉机就焕然一新。
花衬衫把水壶盖拧紧,撇唇,“一群土老帽,回头我把车往浅水河里蹚两遍就全干净了,费这功夫。”
“你们给村里忙活了三天,拖拉机也跟着跑了三天,咱村里大家伙都感激啊,帮忙洗刷洗刷车子,不费啥事,也能给你们省点功夫嘛。”老村长背着手,乐呵呵从另一边走过来。
听到他的声音王建中就来气,连装都懒得装了,“真感激给钱啊,拖拉机跑这三天,光柴油都烧了好几箱,嘴上说两句好听话有屁用?”
“喏,这是两百块,咱村里有地上了肥的人家按一亩地五毛钱给付的款,我凑了个整,不白让你们吃亏。”
老头儿黝黑粗糙的手,布着褐色老人斑,手里捏着一沓纸币,递到王建中跟花衬衫面前。
一毛两毛,五毛一块,厚厚一大叠。
零零碎碎的看着不大好看,但是这可是两百块,绝对不算少了。
花衬衫二话不说,接过纸币就揣进兜里。
本来给桃溪村的地上肥就不关他的事情,要不是他伯硬拉着他,他才不会来呢,累不说,还得倒贴钱。
他这两天窝了一肚子不痛快,没想到桃溪村的还挺懂做人。
钱放进口袋里,花衬衫心里好歹舒坦了些。
王建中对他收钱的举动没说什么,朝笑眯眯的老头哼了声,阴阳怪气,“这么大方,要不再把你们村的西瓜种子给我拿点?”
老村长笑声爽朗,应得干脆,“想要咱村的西瓜种子?行!待会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包上一包。”
“真的?不带糊弄人?这可是你们村最挣钱的东西。”王建中眼底闪过诧异,终于正眼瞧向老村长。
小麒麟瓜不仅挣钱,而且在整个萩芦镇甚至在整个惠城,那都是独一份的东西,是别的地方没有的。
可以说小麒麟瓜能卖出那么好的价钱,除了味道好之外,更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份独一无二。
如果李老根真把瓜种子给他,那不等于自己给自己整出竞争对手吗?
脑子被驴踢了的人才那么傻!
反正换作是他,他绝对不会那么大方,肯定把瓜种子揽得紧紧的,谁要敢打瓜种的主意,就是跟他王建中叫板。
他弄不死他!
离开桃溪村的时候,王建中怀里抱了一大包种子。
后头送行的桃溪村村民特别热情,不停朝他们挥手,“王村长!下次再来啊!”
花衬衫脸黑得跟锅漆似的,把着拖拉机扶手,咬牙低啐,“来你爹!”
给钱也不来!
开拖拉机拉粪,臭气熏天,这种活谁爱干谁干去!
王建中小心翼翼抱着瓜种子,没说话,老脸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拖拉机开在桃溪村修得平整的大路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只有突突突的声音刺耳又拉轰。
路边,一头黄卷毛的青年穿着潮流时尚,手里牵着个小奶娃,边走边说着什么,看背影懒洋洋的,一身刺头劲儿。
听到拖拉机声音,小奶娃回过头来,漾出甜甜笑脸,还举起小手挥了挥,嘴里说了句什么。
突突突声太响,听不到娃儿声音,但是王建中跟花衬衫都看懂了她的口型——欢迎再来哦!
两人对这个头上绑着小揪揪的奶娃子,都印象深刻得很!
尤其花衬衫,前两天他还被小娃子拿烧火棍打了。
他妈的,跟大人揍不听话的娃儿一样,专门逮着他屁股打!
两人收回视线,目不斜视,突突突的把小奶娃远远甩在后面。
没开出多远,路边小巷里又闪出两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