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他那无神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晦暗的光泽，使得他那双被阴翳覆盖的瞳孔愈发显得阴森骇人：

“这个决定，我已经做好了——”

“我不管怎样都不会杀你。”

“如果只能救一个人，我选择救你。”

在刚刚那一瞬之间，李青已然在心中做出了一个艰难而残忍的权衡：

不升级，留在原地的波鲁那雷夫和虹村兄弟必死。

升级，就必须献祭乔鲁诺的生命。

那这其实就是一个选择题：是选择救波鲁那雷夫和虹村兄弟，还是选择救乔鲁诺。

一边是救3个，一边是救1个，看着好像应该选前者。

但是，对李青来说...

虹村兄弟，您二位是谁？

我干嘛要为两个刚认识的家伙牺牲我的挚友？

这两个人的份量被第一时间排除，天平两端摆着的其实就只剩下了波鲁那雷夫和乔鲁诺。

这依旧是一个艰难无比的抉择。

波鲁那雷夫已然是李青认可信赖的同伴。

这个中年大叔早就用他的智慧、力量、勇气和乐观博取了李青的好感。

如果可以，李青绝对愿意牺牲自己去拯救波鲁那雷夫的性命。

但是，但是...

现在要牺牲的那个祭品不是李青，而是乔鲁诺。

是那个从那不勒斯开始就一直与他生死与共的少年。

没有乔鲁诺，他恐怕早就成了肉块的食物，早就死在了穿越异界的第一天下午。

“我做不到，我不可能拿你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人都是有私心的，朋友之间也有亲疏远近...”

“如果让承太郎先生来做这个选择，一边是相识相知十数年的生死之交，一边是刚刚认识一星期的异国少年...”

“我想，如果非要选的话，他一定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吧？”

李青紧紧咬着牙关，用这样的话语安慰着自己的心灵。

但是他其实知道，就算自己找出再怎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今天他所做出的决定都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阴影。

波鲁那雷夫，这个被他放弃的同伴，会成为他从今往后摆脱不掉的永恒苦痛。

但即便如此，李青还是咬着牙说道：

“这种选择不管怎么选都是错的，那我就只能按照我心里想选的那个选项行动！”

“所以，乔鲁诺...”

“我们还是赶快跑吧！”

“.......”

乔鲁诺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李青，然后才语气深沉地说道：

“李青，你还是在装傻。”

“你应该知道的，我们其实根本就逃不出辛红辣椒的追杀。”

“这杜王町里处处都是电缆电线，那家伙可以将自己化作电流在电线里穿梭——”

“你跑得再快，难道还能快得过那电流吗？”

“而波鲁那雷夫先生根本就阻挡不了敌人多久，在他倒下之后，敌人很快就会顺着电线追杀到我们身前。”

乔鲁诺缓缓地道出了他心中所想。

李青就像是想法被人看穿一样，表情顿时变得极为微妙。

“你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

“你是想尽可能地带我向承太郎先生接近。”

“等辛红辣椒追杀过来了，你就会像刚刚的波鲁那雷夫先生一样断后拦截。”

“你想用这种生命接力的方式给我创造更多的逃生时间，而付出的代价...会是你的生命。”

乔鲁诺道出了李青的全部想法。

他在这场辩论中彻底占据了主动，他的言语让李青根本无法反驳：

“你说的选择题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其实天平上一边摆放的是我，而另一边则是你、虹村兄弟、波鲁那雷夫、以及一个一劳永逸解决敌人的机会。”

“1对5，该选什么我很清楚。”

“还有，李青...”

乔鲁诺微微一顿，目光愈发显得复杂：

“你想救我，我也想救你啊。”

“.......”

李青彻底无话可说了。

的确，如果现在不赶紧升级的话，他就真的只能用那种生命接力的方式来和辛红辣椒周旋了。

到时候死的不仅仅是波鲁那雷夫，还很有可能再算上他。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想选这个选项。

可这份心思却被乔鲁诺彻底看穿了。

“你不杀我，我会自我了断。”

看穿一切的乔鲁诺开始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迫李青做出“理智而正确”的决定。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就非要逼我做这种残忍的决定么？”

李青的身体中剧烈颤抖。

他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敢预判自己在最后关头做出的抉择。

他开始痛恨自己的弱小，以至于需要挚友拿自己的性命做威胁、做祭品才能得以活命。

就这样，李青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

站在他身前的乔鲁诺同样能体会到这种痛苦。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僵立在原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此刻静止。

但是，时间并不是真的就完全凝固了。

地球依旧在照常运转，就在这时...

如同杜王町过去的无数个安逸午后，一个路人迈着悠闲的步伐从路边走过。

李青当然没心情去关注一个寻常的路人。

事实上，一路因生死纠结的他和乔鲁诺此刻都没心情去关注周围的环境，他们只知道自己逃出去没有多远，却是没注意自己到底逃到了东方家附近的那块区域。

但那个路人知道。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附近居民。

他感受不到李青和乔鲁诺的痛苦，对他而言这段路程是那么悠闲，那么惬意。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空气，还有熟悉的社区景观——

“哟，安杰罗！”

出于近期兴起的本地习俗，那个路人开开心心地对着路旁的丑陋雕塑打起了招呼。

这一声轻轻的招呼如惊雷炸响，把两个正在生离死别的挚友炸得精神一振。

“嗯？”

李青和乔鲁诺同时抬起了头。

强大的感知和锐利的目光在同一时间锁定了路旁的石头：

“安杰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