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这么不自在,大概是不想跟此人同桌吧。
眼见着他给陈灼谦夹了好几次菜,还一直叫他多吃一点。如此生动的师徒情谊,不禁叫她越发不自在。
但是,他的吃相虽然看起来挺斯文的,却好像要把每一粒米都细细品味一番,像是很久没吃过饭似的。而他放碗时,碗中竟是一粒饭也不剩。
她自觉地收拾碗筷,收到他那里时,他就抬眼看她一眼,眸中竟有一种哀伤之色。
奇怪,这是什么眼神?她觉得他多半就是吃饱了撑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走的时候还落下一句:“下次你开饭的时候,帮我加一副碗筷。”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她抹着桌子心想。
她又用手肘推了推灼谦的肩膀,问:“你师父今日怎么了?”
灼谦浓眉一挤,说:“我不知道。兴许是掌门尊座病了这件事,让他很是担忧吧。“
“那梵净掌门病的重不重?”她好奇的问。
“我听师父说,掌门是积劳成疾,有些棘手。而且现在明觉山的很多事务,都是洪台仙君在处理。“
她点点头。
灼谦又说:“你看到师父今日带来的那本古书没?那可是留文古国的遗存,名为《楼若密纲》。”
她又是惊奇:“什么柔弱密纲?”她刚才吃饭的时候,确实看见怀容仙君将一本很薄的古籍放在一边了。
“我心想,这明觉山上懂古留文语的人并不多,我师父也算一个。相传《楼若密纲》是古神纪的一个侍女所著,记载了古神央在留文国的一些言辞。我先前只是听过这本书,但这仙界能把它翻译出来的人少之又少,好想听一听师父是怎么讲的。”
苏湮颜奇怪,怀容仙君放着医书不编纂了,改看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做什么?
这日晚上,她很晚路过逐善居,发现那里面的灯还亮着。
怀容仙君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去睡?难道跟她一样失眠吗?
她偷偷的透过窗户纸,看见他伏在案前,桌上便是那本古籍。
他听到她的声音,说一声:“进来。”
她蹑手蹑脚的走进去,他抬眼见来者是她,甚是惊讶。
“灼谦呢?他睡了吗?”他问。
“已是三更天了。灼谦早已经睡了。”
“竟已三更了。那你怎么不睡?”他问她。
“我平日里就做做饭,不做事,晚上一下子还真睡不着。我白日里不像仙君这般费脑筋,还请您早些休息。”
他听到她这样说,面上竟有些悦色。他说:“那你过来帮我磨墨。“
她走上前去,拿起墨块在砚台上推磨。近看这他写着这一手蝇头小楷,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他写的,竟是灼谦白日里说的《楼若密纲》的译文。
她倒要看看这古神峘央说了什么。她只见,一页纸上这样写道:
“噫!涯夫万不可欺我也。我必要趁其不意,将这山间的蓝花钦合树全部染红,好让他永远铭记今日之誓。”
还有这样的一句:
“悲哉。凡人总以好坏定论事物,殊不知‘好坏’二字也只是其自创之文字,神明不会承认。”
苏湮颜觉得有趣。她问一句:“仙君,这些可是古神峘央说的话?怎么听来好像都是些寻常女子的碎碎念啊。“
他点点头。
“我也觉得有趣,峘央在这里说的很多话,感觉都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说的话。掌门尊座近日爱看这种书,却因事务缠身无暇翻阅。于是他特地托我帮忙翻译一下这本密纲,谁知这密纲甚是有趣,我从傍晚开始看这书,这一翻译竟是到了半夜。”
她也饶有兴味的看起来,那峘央说得话简直就像话本子的女子一样,她为了她心悦之人,那古留文国的开国族长涯夫,嘴上心上,时刻不忘。
可是看到后面,她心悦之人涯夫却为了开疆拓土笼络人心,娶了好多小老婆。峘央悲伤之至,离他而去。她还说出了“不再信人,亦不要人信”这样的话。
她还说了这么一连串的碎碎念:“世人皆凭自身的需要,设定那些偏好与厌恶,而我的好恶又在哪里?”“涯夫的偏好,为何要同我有关呢?”“我为何要为他而悲怆呢?为何这世间也要同我一起悲怆呢?”
而当时又逢洪荒大灾,峘央为救苍生,她以神之躯献舍火山。
在她准备献舍火山之前,也就是这密纲的最后一句话:
“我既生出这思绪三千,死便将这三千还给这世间。待到世间无我所念,我便自在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