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虐风饕之中,姜青未一个人独自跪在雪地里。
或者只有死,才能证明他活时的尊严。
他乌黑的头发上已经落满雪花,好似在一刻之间白了头。
蚀骨侵肌的寒冷吞噬着他,只可惜身体的冰冷,全然抵不上他心头的冷彻。
绝望使他在雪地上无法挪步,恨不得立刻就死在这里,立刻忘记这一切,早点得到解脱。
眼下他能做的,或许真的只有这些了。
如果冻死在这雪阙山顶,可以撼动她一星半点的神魂,如果他的死,可以为天照河坝的调停做出一星半点贡献,他也当死而无憾了。
在这一片素白的空濛雪景之中,他向这肃杀万物的自然,惭愧地低下了头。
他已经不知道悲伤为何物了。
而那些关于爱与恨的思考,无不使他感到透支,在这场与命运的争斗中,他认输,他这回是真的累了。
***
苏湮颜下了雪阙山,径直去往了沁欢宫。
一路上,她脸色十分严肃,目光之中不自觉透出来的威压,吓坏了所有的侍女,以至于她刚进入寝宫之后,她那向来端庄从容的侍女秦尚芙惊得弄翻了茶盏,茶汤溅了一地。
秦尚芙连忙跪下认错,亲自收拾起了地上的残渣。
山上冷风刺骨,山腰却依旧是融融的春日。
苏湮颜坐到窗前,凝望着园子里的春色。
园子里的树上挂了一个风铃,风过时发出“玲玲”的脆响,好似纯真的少女,轻柔地撞开了她思绪。
然而,这思绪是否是多余的。
苏湮颜,没了爱情,照样活得有声有色。
万事万物兴许都是物极必反的。爱一个人,爱过头了,他只会越来越过分,甚至威胁自己,直至以死相逼,逼着她做出某个决策。
她心想:姜青未定是在她对他的恨意中,窥出了她用冷漠掩藏的犹豫,如此才会想到今日的这一出。
她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为达目的,他总是无所不用其极,要死要活的这种戏码,别的人在别的地方,早就上演了千遍万遍,但正因为好用才会那样经久不衰。而如今,他果真也开始用起来了。
然而,她哪里会真的杀了他,他死了谁来做仙界割地的人质?
她不信他是真的愿意跟她下跪认错,从他那依旧傲气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现如今,她只不过是想气一气他,磋磨一下他的锐气,也好让他安分一点。
秦尚芙走进来,小心翼翼地说:
“神主,山下监工传来消息,神庙在明日便可开始封顶。”
“嗯。”她点点头,“明日本尊会亲自去山下一趟。”
望着屋外摇曳的风铃,她又补了一句:
“你们要注意,这神庙一旦建好,本尊立刻就要宴请四方,所以该有的准备你们也要准备起来了。”
“是。”秦尚芙应道,乖顺地退下了。
又看了一会儿的风景,她沉思片刻,回头往殿内看了一圈,又唤另外一名侍女濯翠,吩咐道:
“我方才在山顶上下了个禁制,论那仙界掌门本事再强也跑不出去。一个时辰后,你叫一群精壮的侍卫上去看看,把人给我带回湖心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