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想:自己好不容易给他争取下来这湖心岛,如此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还要作弄着寻死觅活,也不知道是谁欠了谁的,竟这般难养活!
“你们留在外面等我。”
她吩咐两个侍女,自己大步上前,再次叩开了湖心岛阁楼的门。
她上楼时,特地用手背在木门上敲了两下,没有人应答。
她走上前,见这屋里摆设未变,依旧和她前日离去时一个样,甚至连窗户都没关。
和风轻柔地拂过木床上的布帘,暖阳伴着湖光照进来,在屋顶映出水的波纹,粼粼波光在屋顶流动着,气氛静的出奇。
她又用扇子,试探性地敲了敲床帏的木架,却依旧不见他应答。
“大白天的,不至于睡这么死。”
她又清了清嗓子,表示是自己来了,却听周遭依旧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在响。
她径直大方地撩开床帐,却见姜青未正背对着她,如同软缎似的乌发散在背后,一声不吭地侧卧着,将整个身子蜷在被子里。
她拿扇子戳他一下,仍不见他动,这着实吓了她一跳——不会是真的饿死了?
他如今这副身躯,若再像从前一样不吃饭,只怕是遭不住的。她见他果真是蜷在榻上一动不动了,连忙伸手探了下鼻息——
确定还活着。
她拍了他两下,仍不见他有反应,便伸手碰了他脸颊一下,发现那温度果然烫得吓人。
旋即,她将眼神望向窗外,看见那水色的湖面,发自肺腑地叹息了一声。
前日她来时还大吵了一架,今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真是她前世的情人,今生的孽债。她努力地去回想他的狡猾与诡计,但此时她的仇恨竟不像是仇恨了,其间的怜悯显得那样多余,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偏这样不行了。
她亲手从楼下打来一盆水,从屏风后面扯了方汗巾,浸了水之后拧了拧。
她将他的身体放正了,见他那纤长的睫毛乖顺地垂着,这副容颜憔悴而温柔,真不像是那么凶狠的明觉掌门。
她用汗巾反复擦拭他的手臂和脸,好给他降下体温。她在做这些的时候,尽量除掉了那些对于他失望和痛恨,她任自己沉浸于主观的想象之中,怀念着曾经她爱过的那个清逸出尘怀容仙君,致敬她从前向往的风花雪月。
即便成了这万观天的神主,她诧异自己的内心怎么还会像个女人似的心软,她明明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而当听到他讲自己有苦衷的时候,她还是抵不过前世的记忆,不敢对他下重手。
她心想他从前是那样的脱尘绝俗。那时他可以只手撑起云上峰,骂公主,怼掌门,越世俗,弃师门,爱上一个魔界卧底。然而,如今他怎么会变得那么俗气,天天仙界魔界的挂在嘴边,老套而单调,倒像个古板倔强的老人家。他活在这空有荣誉与美德的名利场,当真会觉得这样舒服吗?
在她亲昵的磋磨之下,他的睫毛颤了颤,眼睛虚弱地动了动,张开两道月牙。在这种昏昏沉沉之中,他欲要抓她的手,然而她没让他抓,只是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去,禁锢起来。
“这里是,时空,之墟吗?”
恍惚间,她听到他可怜巴巴地问了一句。
“这里是阴曹地府。”
她随口应了一句,但谁知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真的信了,因为在不久之后,他居然虚弱无比的自言自语道:
“我不喝孟婆汤——仙魔两界还没有停战,我不喝——”
听到他这句话,她当真觉得他一定是烧糊涂了,她放眼看窗外,此时太阳已经偏向了西边。
不做过多的停留,她下了阁楼,推门出去时,看见侍女嫣云和濯翠正候在外边。
“神主,走了吗?”两个侍女同时发问。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本座,在这湖心岛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