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暖风从湖面卷起,带来水草的清香,一阵阵扑向这湖心岛的阁楼。它们一部分撞在雕花窗的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另一部分吹进屋里来摇曳着烛灯,使她的视线忽明忽暗。
她倚靠在窗扉上,手中的扇柄在桌上敲了又敲,跟随记忆,敲打出昨日温澜他们演奏的那首《望乡谣》的曲调。那清脆的鸣响,一声一声地紧密相连,随着她的思绪此起彼伏,像是急切地叩问一句:
爱是什么?
***
第二日的清晨,姜青未终于在斜照的晨光里醒来。
他睁眼时看到眼前一片金光,微微恍惚了一下,缓好久之后才慵懒地侧过头,猛然间却看到对面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
他被惊吓到了,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人正是使他昼夜困苦,肝肠寸断之人。
苏湮颜,她如今是这万观天的神主,她坐拥各方权势,还有沐潇宫一百零八美男日日陪伴,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用手腕遮住了脸,心中五味杂陈。他在心里纠结了很久,最后才从沙哑的喉咙里冒出一句:
“你不去沐潇宫,在这里做什么?”
苏湮颜却悠闲地一笑,玩味地揣测他的小心思。
“你很想我去沐潇宫吗?”
苏湮颜落落大方地走上前来,在床沿上坐下,看着他用手腕挡住脸,竟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听说门口的侍卫说,你不肯吃药也不肯吃饭,只怕又要寻死了,所以我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进门却见你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心软,便在此处留了一夜。”
他闻言,侧过身去,将半张脸藏了起来。
“不用你管,我自然不会寻死,起码也要活着看到仙魔两界相安无事了,方能撒手。”
“你凶什么,我都还没冲你发脾气,你倒还先发制人了。”
却见苏湮颜的脸色相当平静,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如此反应。
“你是不知道,昨夜沐潇宫的人在这湖心岛外面跪了一夜,他们都求我,叫我不要管你了,但是我非不听,搞得现在整个万观天的人都知道我在你这儿过夜了,相信这个消息不久之后,就会传到魔界和仙界去,弄得人尽皆知。”
说到这里,姜青未一动不动,却见苏湮颜则俯身凑过去,坏笑着在他的耳边说道:
“你不会是在害怕,这消息传到仙界之后,明觉山的那群长老仙君们会怎么议论你?怀容掌门,你的清誉没了!”
“你既然恨透了我,”他声音低哑,“但为何还要这般搭上你自己?”
她好似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笑着说:“我将你囚在这湖心岛,几乎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意你,而那些侍卫侍女们,他们个个都心知肚明,他们心里知道你就是我在仙界时候相识的老情人,只是碍于一些关系不好意思说,但在昨日,我特意将这层窗户纸挑破了——所以,你也逃不掉了。”
“你——”
他将头埋在枕衾里,看不见表情,只是低沉地问出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苏湮颜笑了,“自然是再认真不过了。”
她将折扇展了开,恨恨然道:
“你既然是仙界掌门,且又为仙界做了这么大的贡献,即便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天庭和明觉山的那群人,也不至于因此就要废了你。反而,他们现在畏惧我,想来用你来牵制各方势力,这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她面上巧笑嫣然,眼中却噙着更加深邃的光。
“你既负了我,又骗了我,你把我害成这样,那你后半辈子就活该被我吊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舒服。我们魔界人向来都是不好惹的,况且说我已不再是那个躲躲藏藏、畏手畏脚的花圆圆了,如今我出息了,你也该把前世欠我的全部还回来,附加今生欠的债也要还上,要是这么轻易就死了,还不是便宜你了?”
清风从湖面扑来,凉凉的,夹带着春日独有的鲜草气,浮动着苏湮颜的衣摆。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没有怨言。”
他侧着身子,语气怅然,声音低哑语气却很坚韧:
“这段关系,终究是我不好。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