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小步一二,至桌前正中央,双手一撑,轻盈的身体坐在了桌上,双腿晃了晃,似要做什么动作,却又顾及到什么,仍旧端坐在上。
她直视无垠,神情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奚落,冷淡地反问道:“你是希望我永远都不知道,如此好摆脱我吗?”
他又是一惊,神情间流露疑惑,直觉面前女子陌生了许多。停顿久矣,他深深呼吸,冷静道:“你不是林涟漪。”言语间夹杂着肯定与疑惑,然前者多于后者。
“哼!”红绸瞧不起他似的低下了头,凝望满地金辉灿烂,胜券在握般冷笑道,“你们男子,是不是皆惯常如此?事事都要自己掌控,事事都要女子顺着你。拒绝还是接受,温柔还是冷漠,无时无刻,莫不许女子做主。哪日发现女子言行不如你意,便说她变了。”
无垠不答话,此刻他自然不敢再怀疑面前的女子是否为林涟漪,而是以看待另一个人的眼光看待面前的女子,这个他以为一向温驯,至少在他眼中一向温驯的女子。
她似乎长大了。
从词句,从语气,从心境,都长大了。
林涟漪莫名地心头一痛,顿觉头颅沉重,若非红绸掌控身体,她便要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地。
“小妹妹你看,你家情郎,就是这样一个人,经我一问,便百口莫辩,只好一言不发。”林涟漪似乎听到红绸的诱骗,如梦似幻,她亦不知是想象还是红绸真的这么说了。
她几乎崩溃,一团混乱之中,期盼红绸快些赶他走,好孤身嚎啕大哭一番。也许是出于尊严,她再三忍耐之下,才没有直接对红绸如此恳求。
红绸得意而自然地双腿相互缠绕,以常人不能完成之姿势,扭曲成蛇尾一般妖娆。
她冷笑了几句还不够,接着讽刺道:“你若自觉有过,不必久等,现在就可以走。”
静默。
他不曾离去,也不曾上前。
二人,或者说一人一蛇,僵持不下。
良久,无垠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双目失神,然坚定地道:“狼王说你伤势未愈,即便学了易容之术,一旦被发现,多半也难出去。你既生我的气,我便留在这里,直到你气消了,再带你走。”
红绸冷哼一声,冷声问道:“又是如此吗?我不遂你愿,便要强求?”
无垠深深凝望她一眼,转身离去。
再次静默。
金辉喑哑,暗夜窒息。
不知何时,红绸将控制能力让给了林涟漪,林涟漪半晌不知动作,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唯有冷傲狠心的目光变作了黯然,又少了平日里的灵动,宛如死水一潭,才证明这身体已经还给了人族少女。
她茫然不知所措,就这般平稳地呼吸,感受着空气冷却。扭缠的双腿毕竟不合人族的身体,久坐之后便麻木了,而她浑然不觉。
“林姑娘。”狼王不知何时进了大堂,见她神色,便猜中了结果,“你没有答应随他离开吗?”
面前人族少女抬头时又换成了蛇妖:“明知故问!还不让这小妹妹静一静?”
狼王微怒:“方才是你从中作梗吧?这人族少年为了救她颇费代价,你倒让他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哦?”红绸挑眉亦薄怒,“我不过揭穿了你们男子的自私想法罢了。如何决定,自然还是由小妹妹做主了。”
狼王还要说话,红绸又道:“你如此偏向那人族少年,其实是在为你自己抱不平吧?”狼王神情猛地一滞,她继续道,“我看这狼王府空空荡荡,想是你千里迢迢来到人族聚居地,千劝万劝,你的狼后也不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