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抚摸过少女苍白的容颜,感受着她温热的眼泪在风里冰凉,他没有拭去眼泪,因为害怕一擦拭便会把她初绽的野薇花瓣一样的脸颊擦伤。
林涟漪悲喜之中终于有些诧异,邪道派遣卧底进入千羽林,竟然对她这么特殊的身世丝毫不感兴趣?
“很奇怪是不是?那个疯子……”提及那个疯子,无垠的话里透露着冷意,锋利的评论里埋藏着深深的不甘,“其他邪道在正道中安插卧底都是为了实现某些阴谋,而他,直接把我当成了阴谋本身。”
无垠不想再在林涟漪面前谈那个疯子,转而凝视着她说道:“这样也好,你便安全了——包括你的法宝,他也不会好奇。”
林涟漪蹙眉更深,柔声问道:“那你怎么办?”
无垠微微低下头,沉思片刻,复而凝视她,欲言又止,从腰际抱紧她,坚决而心疼,道:“我不能告诉你他让我来干什么,你只要知道我在那个疯子面前就是个弱者,我一直在找挣脱的机会但是很难,如今唯有按着他的意思活。
“涟漪,我是会死的。我虽早已不在乎我的死活,可是我的绿水,红颜不该薄命。他不在乎有女子接近他的棋子,不在乎这个女子的身世,但是他已经知道你入局了。
“你本打算今夜要走是吗?绿水,对不起,你不巧遭遇了我,你从此走不了了。”
“为什么?”不能走,岂不是意味着要留下来接受正道的审判?林涟漪脸色又惨白了几分,才决定好的将来全部被打破。她抓着无垠的衣袖,欲穷究竟。
无垠拥紧她,她的泪痕蔓延到他肩上,他轻轻道:“那个疯子不确定你对我了解多少,你的离开会让他害怕阴谋败露。你斗不过他的,一旦被他抓到手,连生死都不能由你决定。我是弱者,但也是他关键的棋子,只要我作为阴谋还有存在的价值,只要你和我绑在一起,他就不会轻易害你。
“涟漪,我求你别逞强。正道虚伪,却总比面对邪道赤裸裸的迫害好。”
林涟漪无言。
无垠继续安慰道:“五年,给我五年。五年之后,待我在千羽林扎稳势力,我便陪你半生;若是有幸未死,或是挣脱阴谋,我许诺必长相厮守。这五年内,求你耐心等我。”他怕极了林涟漪不知危险而决意离开,语气近乎哀求。
无言。
良久,林涟漪一咬牙,无力的声音中有虚弱的温柔,说出口时竟已嘶哑:“你真的愿意?”
无垠欢喜地苦笑道:“是我高攀了。委屈林姑娘五年苦等,半世辛苦。”
闻得此言,林涟漪破涕为笑,仿佛未来面对千羽林的惩罚也不那么不甘心了。她环抱着他,双手在他背后打结,道:“受苦半世不算圆满,一世还差不多!”
无垠没有答话,笑意又浓一分,但隐忧却明显地浮现在笑容之上,更甚九分。
如果到了动用他这颗棋子的那一天,他的胜算又能有多少呢?如今在正道获得的全部,都会化为影沫,包括怀中女子留存在记忆里的一颦一笑、一凝视一哭容。
他时常想到,他的末日还很远吗?
仔细想来,不过白驹过隙啊!
少年忽然感觉到脸庞上刷下两道冰凉,原来他竟也哭了吗?他狠狠咬住了舌头,舌上才愈合的伤口又破了开来,鲜血的味道在口中冲撞。一阵突然的痛苦将满眼的泪水逼了回去,闯在前头已落下眼眶的眼泪在冷风中孤独地风干。
他感觉到浑身冰凉,仿佛已死,怀中女子孱弱的身体似乎都比他温热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