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眼,渚沙还希望是自己看错,不料定睛一看,确认了多遍,所见竟是真实,便忍不住一阵气血翻涌,险些和昨日的张承羽一样当众出现状况。
身旁各派师长对殷览峰贺喜之声一句比一句词藻华丽,而他只觉聒噪不堪,若非顾及殷览峰的颜面,他都要忍不住立即叫回这个不肖之徒,好好问问他这十年来除了法术还学会了什么。
一旁张承羽才暂时放下重重心事,给十虹涧有如此徒弟贺喜两句,忽瞥见渚沙不知何故一脸铁青,暗想怎么渚沙师兄今日和我昨日一样出现异状,莫非也是为小辈操心?
他循着渚沙的目光向人群望去,见无垠和林涟漪走得颇近,不由得又是惊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历经昨日一事有了经验,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渚沙是恨铁不成钢,张承羽则是满脑子的“我的女儿怎么办”。
“十虹涧南山堂栾英姿胜,北山堂聂雅亮败。众弟子可有疑惑?”
似乎从第一场比试到现在,“可有疑惑”这个问题从来无人理会,这次也一样。
那站起的师长继续以响亮的声音重复今日已重复了多遍的话语:“同门弟子扶他们下去疗伤休息。”他转身望了复沄一眼,顿了顿,才接着道,“今日弟子比试结束。”
人群中,无垠与林涟漪相视一笑,共同离去。
看台上,张珅诒目光不移地望着人群中的无垠、林涟漪二人,顿觉悲凉,心情如酿错了的酒,错了材料错了时辰,不单是苦涩而已。
而后苦涩之悲旋如涡流,越发疾速,越发不能平静,渐渐地于中心钻出尖锐的愤恨,却不知对谁。是对林涟漪,还是对其他?
她和她爹张承羽第一次对话,是交谈。
“珅诒,你看西林的胡衷恣和无垠两位师兄如何?”
“爹你又来了。女儿我还想在爹身边多待一会儿呢。”
“爹也只是问一下,你觉得他们如何呢?”
“好吧,若是非要说的话,当然是胡师兄更好啦。那个无垠一看就冷漠,仗着自己天资好,对谁都摆出一副蔑视的样子,惹人讨厌!”
“珅诒,要多了解了解他们嘛,爹和你一块儿了解。”
“爹,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想……”
从前只是玩笑,可是在这次对话里,她听到了父亲的认真。
可是就像在从不觉得饿的人面前摆了一桌满汉全席,不厌其烦地吹哪道菜好吃,总有一天,那个本来不饿的人会产生想品尝一番的感觉的。
她觉得,是时候尝试了,至少应付一下最疼爱她的爹。
她和她爹张承羽第二次对话,是要求。
“珅诒啊,你是不是还是对你胡师兄感觉更好一些?”
“……自然!”
“唉,天下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有个好归宿。我这个当爹的,就是希望我的独女能嫁得最好。”
“爹,女儿看上的人不会差。”
“我的女儿看上的人自然不会差,但未必是最好的。这一点,珅诒啊,你还要好好考虑考虑。”
她和她爹张承羽第三次对话,也就是这一次,在栾英姿比试获胜的当天晚上。
“爹,你让我考虑婚嫁,我考虑了;你让我做出选择,我做了;你让我改变选择,我也试图改变。可依今日所见,倒是我一厢情愿了,你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