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眠的魔蛟,谁将你镌刻此处?
镌刻此处,又是为了谁?
你是否真如这花纹一般,永远只能被镌刻在后人的记忆里了?
就像沉眠其中的人,难以醒来?
夜魄悬浮空中,警戒着所有不测,林涟漪伸出双手,抓紧棺盖两侧,掌心浮现微弱的白芒,猛一用力。
沉闷的声响如幽长的喟叹,不知盗墓之人揭开古人的棺材,是不是都是这个声音?
棺盖被慢慢揭开,林涟漪估摸着棺盖的重量,暗忖这棺材颇重,或许乃是天降玄石所铸。
打开了,打开了。
她不敢立即直视棺中之人,先将棺盖小心地斜倚一边,深深呼吸,才直视其中之人。
入眼处先是一层铺满棺内的厚厚的赭石粉,细碎得令林涟漪不禁猜想是磨了数日而成的。她知道,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一般棺内的赭石粉都是徒手磨出来的,使用了灵力就是大不敬。
赭石粉上,一白衣女子,双手叠于身前,静卧含笑,只是她眉眼微蹙,却似有牵挂不曾了然。
她生得漂亮,却远没有达到倾鬼神的地步,顶多,算是倾城倾国吧。清清若浸月水底,淡淡似散霭风中。不施粉黛,应是临终交代了不愿;未着盛装,也应是生时从未喜欢。
她宁静的模样,恍然间不似女子,此瞬消弭了男女之别,它只似生灵。
却分明,已是死者。
她可曾有过悲欢离合?
轮回印记,似不曾烙印在她身上。从前人间这一遭,她来得轻,走得静。
赤裸着来,赤裸着走。
平生风浪,即便席卷天下,即便滔天覆地,如今在三倾门某一个尚且年轻的传人眼中,只如尘埃落定。
留一缕传承,于天地间不竭地持续着奋争。
棺材外的世界,也还在不息地轮回、奋争,然后重来。
林涟漪恢复人形,站到一侧,跪了下来,对着沉眠的白衣女子,轻声道:
隐心,你的传人,林涟漪,来看你了。
白衣女子静默着,未曾回答。
林涟漪长久停顿,仿佛期待着她的回答,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凝重而肃穆,嘴角却流露一点胆怯的笑意:“想不到我三倾门传闻中的三倾玉女,三倾门的创派祖师,其容颜只能算得上倾城倾国。”
星光照耀在棺中女子隐心的身体上,天顶的流光亦倒映在她白皙的面庞上,她如埋葬冰底,于日光的沐浴下永恒保持着言过其实的美貌。
林涟漪凝视着她宁静的面容,仿佛沉醉其中,忘却欢喜,久了更有种难言的忧伤浮上心头——不是出自她的。
这张清清淡淡的面容,为何竟如此夺人心魄?
良久,林涟漪忽地顿悟,倾鬼神的并非容貌。若是配上诛杀天地鬼神的气势,岂不是自然倾倒鬼神了吗?
死者纵然带着生前的气质禀赋,却有些是非生灵不得拥有的光彩。这早已静止沉眠的女子,缺的就是生时毁天灭地的气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