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水亦破,她倒在地上。
她才想起来,她腹中还有一个仇人的孩子。
这个仇人的孩子,正挣扎着要破腹而出。
他,将已嘹亮的哭声刺破她的两耳。
他,饥肠辘辘,尚无意识却知道了以最强烈的哭声讨要奶水。
像他的哥哥姐姐一般,不管她从前所受屈辱,只管自己吃得开心。
每一次婴儿的降生,都是对她精神的撕碎。
把他生下来,然后杀了吧!
“我不知道,这次竟是难产,我痛昏过去,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孩子已不在我腹中了。
“林涟漪,你以为我被救了吗?
“远远不够!命运对我的惩罚还远远不够!”
难产之中,她还是痛着清醒了。
婴儿的哭声震天,昏暗的空气、模糊的视界,仅有一片昏昏欲睡的烛光带着呛人的气味漫飞着。
所幸痛苦已经结束。
“姑娘,是个女娃娃。”
“谢谢……”
“你想给她取什么名字?”
“似漪。”她撑着昏昏沉沉的精神,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个名字,“‘相似’的‘似’,‘涟漪’的‘漪’。让她跟我认识的一个幸运异常的女子一样。”
对方没有回应。
张珅诒忽然想起来,她倒在那么一个偏僻的地方,能住在那里的人哪里会识字?她勉强笑了笑,道:“我忘记你或许不识字了。”
“我识字的,我本也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家闺秀。”那人忧伤地碰了碰心口深处的伤疤,“她应该姓什么呢?”
“姓张。”
自然只能姓张了。
“姑娘放心,我把名字刻给她。
“若她当真如名幸运,便能认祖归宗了……”
精疲力竭的张珅诒,再度昏迷。
醒来时,清醒了许多,才发现她身处于一张发着腐朽气味的床上,被子上藏着隐隐约约的霉点。
她猜测她是被一户穷苦人家救了,她艰难地翻动身体,想下床去,看看她腹中的孩子是死是活。
难产之后,她清醒了。
孩子无罪啊。
若是难产的时候死了也就罢了,既然活着,就——抚养孩子长大吧。
让她回到千羽林,回到那个简简单单的正道门派,去见他的爷爷。
而她,便就在世俗世界里,寻找一片荒野,自尽吧。
怎么!
她身子忽地一滞,半天才反应过来。
双腿,双腿怎么没有感觉了?
经脉还有感觉,但是双腿的血肉已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她震惊过后,昏暗的光线里,她自嘲地笑了。
为什么方才会以为是被救了?
她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哈哈哈!
又是一个牢笼!
“你不能进去!她身子还未复原,又被你弄断了两腿……”
“你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我把她弄来是为了养好身体给你生儿子!又不是让你快活的!”
“你还觉得委屈!要不是你生不出儿子,偏生出这么几个没用的女娃子还个个都要养大,我至于到现在穷得没一个钱,连个小妾都买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