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涟漪感觉到他惊恐得牙齿打战,仿佛遇到了平生仅见之恐怖,能说的安慰之语也说尽了,无垠向来是冷静之人,每回担忧之际,听了这些理性的分析也够了。
而今一反常态,仿佛预见了分隔两地的最坏未来,好半天才抑制住惊恐,手臂用力更甚,唯恐她趁他说话间离开一般:“绿水,绿水,那些意欲说服你为天下牺牲的人,他们的话你千万不要信。我们的目标更高更远,怎么能光顾着人族安危?”
他说着,落下了热泪,带着痛苦的不舍,顺着脸庞落在林涟漪衣衫之上。
林涟漪不敢想象,此刻若是挣开怀抱,会见到他这张落满风霜的面庞上显露出多少沧桑,记忆里的一切温暖,此刻都化为凛冽寒风,刻蚀着满目疮痍。
她本是悲痛,听得他的劝告,又觉哭笑不得。
无垠还是无垠,便是惊恐之至,劝告人也并非无意义的恳求,字字都拿出了最实在的理由。
林涟漪欲张口回应时,只觉口中酸涩,又带着咸味,仿佛眼眶里的眼泪被挤到了嘴里,她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头,双臂抱紧他,犹如他抱紧她。
“你不要忘了你三倾门的传承,不要忘了蛇妖族还需要你。”无垠觉得方才的理由还不够充分,连忙补充着,不停地说道,“丝竹前辈猜测的凌飞雪出世的战争还没有开始……”
“没有忘,没有忘。”林涟漪真诚地应着,她当然没有忘,只是生灵世界里如此之多的牵绊,她也不能轻易放下,“吾夫,我可从来没有失约过。”
天宫令生灵不得得道,生灵内部彼此的战争,就是牵绊生灵的最好方法。
要救世,便不能长生。
林涟漪答应着,心中却是百般无奈。万俟聆雅是她,不论是凌飞霏还是万俟聆礼,成为护剑使也得等她为人族牺牲以后了。
“吾妻。”无垠苦涩地唤着,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不断地寻找理由,道,“我还是担心你离开我,正如当初我离开你一般。嘴上说着一定一定,离开得比那些真正的负心之人都快。”
林涟漪轻轻拍着他,带着些许嗔意,道:“你当年抛弃我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倒先问起我未发生的事来了。男子汉大丈夫,你也好意思?”
无垠笑了笑,听上去心情已收了不少,道:“我能保证我会回来找你,只要还留着一条命,势必会找到你。可是你若成了护剑使,便是从此没有归期了。”
林涟漪松开双臂,见他不肯放手,只好道:“我们还要去西林呢。”
无垠只好松开怀抱,问道:“你当真还要去西林?听了那人的话,你觉得我们这时候杀了胡衷恣没有关系吗?”他忽地一惊,满口恐惧之意地道,“我们杀了胡衷恣,正道不与邪道结盟,十月阁出手的可能就大一分,护剑使死亡的可能也会大一分,你离开我……”
“不去了不去了。”林涟漪忙道,听着他越发恐惧的语气,只觉自己也跟着喘不过气来了。
无垠松了一口气,仿佛避开了什么大危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