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视而笑,薛琳琳回忆历来风雨,不禁摇头长叹一声:“做卧底的日子真不好过啊!”
齐声却苦笑:“穿着这件婚服,我便知你们在岁杪宫中是如何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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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郸城外,凌飞雪站在昔日渚沙逝去的地方凭吊,万寒径牵着她手,与她一同安静,一同难过。
不远处,与二人隔着两片沙丘的地方,站着池及和钟简两位护法。
池及苦着脸,轻声道:“我还以为教主教后是来和洛郸城的城主商议要事的,没想到来这大漠之中凭吊正道的人了。”
钟简摇了摇头,道:“千羽林的渚沙,毕竟也是为了救教后而死的,凭吊也是应当。”
“诶……”池及似乎没听到他说话,心下琢磨着什么,“你说,这渚沙为何要救我们教后?他不是一向恨教后赢了他吗?难道……”
钟简讶问:“难道什么?”
“难道他是因爱生恨……”
“怎么可能!”钟简大惊失色,打断了他的话,又连忙看了眼万寒径与凌飞雪,压低了声音,“必然只可能是英雄惜英雄吧。”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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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神回到昆仑,扎根地下,欲以此永生。
西王母坐在树荫下,冥想片刻后,睁眼叹息道:“为何不转世忘却?”
她答:“复仇不是为了忘却。”
西王母又问:“何不寻他转世?”
她又答:“那再也不是他。”
西王母沉默了一下,面露愧疚:“那实非我本意……”
树神也沉默了一下,随即平静地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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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堂中,傅当归小心翼翼地缝补着衣服,但那手法仍旧显得笨拙,柳鱼雁见状,连忙提醒道:“傻孩子,你姐姐不是给你带了新衣服吗?”
傅当归亲昵地道:“因为这是娘给我买的衣服啊!姐姐说了,娘给的或许不如别人有的,但一定是娘能够给的最好的东西!”
柳鱼雁白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挂起温暖的笑容:“你姐姐送给你的好东西你反而不要,真是傻孩子!”
“我只想姐姐和姐夫教我修炼!”傅当归一边缝补,一边道,“娘,姐姐说今天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天大礼,比人界战胜了天宫还大的礼呢!”
柳鱼雁又白他一眼,人到中年仍然清澈的眼眸里亮起期待的光芒,轻声喃喃道:“哪还有比战胜了天宫还大的礼,是你这孩子胡说吧!”
“我没有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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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上,罗舜婵之肉身、莽萋之魂魄,倚着一墓碑闭目歇息。
墓碑上以金漆落下两列字:“英真狼王之墓。”“不孝女莽萋立。”
良久,她从梦中醒来,微微歪过头,凝视着碑上“狼王”二字,喃喃道:“爹,让娘走上不归路的那个魔蛟,还没有死。连隐心、丝竹都没有办法了。
“也许,现在真的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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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双城,灵堂之中,莽萋之肉身,罗舜婵之魂魄,已跪在牌位前不知多久。
尽生在旁,心生不忍,劝说道:“城主,节哀顺变。鬼双城一切事宜还要您处理。”
片刻后,罗舜婵才疲倦地开口:“暂且交由你处理吧,让我多陪我爹娘一会儿。”
尽生叹息一声,悄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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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虹涧,包括寒星台和十月阁在内的禁地再度修筑。
十位护剑使被迫住在普通弟子住的院落里。
芈灵念厌烦地道:“啊!烦死了!这里弟子来来往往,真不清净!”
知醉玩笑道:“昆仑山清净,你不如还是回昆仑山吧!”
身旁淬弦亦笑。
芈灵念转头瞪她一眼:“昆仑山是清净,我也差不多厌烦你们了!我明天就走!”
知醉点点头,抱着坛子喝了一口酒,道:“慢走不送——千羽林边上的酒真是越来越好喝了。”
芈灵念气得怒哼一声,把被子盖过头顶,继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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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千山。
寂雪宫、祭雪殿新筑而成,众附属族前来道贺,吟暮和行流于山前欢迎来客。
有附属族问道:“不知几位小殿下如何了?”
行流失望地道:“还没有孵化。”
吟暮却瞥见他如此神色,心中不悦:“不孵化实属正常,多半是行流拖了后腿。”
行流脸色微变。
附属族连忙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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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山。
蔡好武身着新衣,与一皮肤白净、面带娇羞的女子夫妻对拜。
“好!”
“虎家要有后了!”
众妖族道贺之时,蔡好武抬起头来,恍然之间,竟将那羞涩低头的女子看成了寒又。
他面露欣喜,微微张嘴,正要唤名,又猛然一惊,笑容僵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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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酒楼。
“这账怎么算都觉得不对,是哪里不对呢?”叙闲捧着账本发愁。
“剑丹城吴大师的儿子在这里吃了一顿霸王餐,是不是这一笔?”斜纤提醒道。
叙闲恍然大悟:“对!就是这一笔!唉,上次程飘飖带着她师父一家过来,就那小子占我倚风酒楼的便宜!是可忍,孰不可忍!”
斜纤讶问:“你要如何不忍?飘飖可还在他们家拜师学艺呢。”
叙闲气愤地将账本拍在了桌上,瞥了眼边上经过的忘忧,呼喝道:“忘忧!给我拿咱们酒楼最好的饭菜!我们吃一顿解解气!”
忘忧笑了笑,乖巧地学着小二的口吻道:“好嘞!掌柜的您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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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影阙。
隐心、丝竹、凌飞雪、林涟漪、无垠盯着阴阙的魔蛟壁画,神色凝重。
阙中另外三幅魔蛟壁画已经被抹平了,这是最后一幅。
隐心道:“当初魔神为何进攻天宫,我们不知,但从魔蛟的作为上看,他定有称霸五界的野心。”
凌飞雪道:“这壁画是自我分派发现此阙时便在这里的,所以并非疯子悄悄在凌影阙的领地上动手脚,而是他动了手脚之后,才引导凌影阙的祖师来此定居。”
丝竹冷笑:“我离开归墟后,在人界多地都发现了魔蛟图案,这蛟对人界是志在必得。”
提及此事,林涟漪、无垠仍然心有余悸。
不久前,他们二妖才从丝竹口中得知,这魔蛟图案竟就是连接魔界的出入口。
疯子可以通过这图案监视图案所在地,如此便可知强者们的修炼境界,从而清晰掌握人界的实力,也就从而获知谁值得好好培养,谁应该成为弃子。
若人界不和妖界、魔界、冥界联手便打败天宫,天宫一蹶不振,疯子就可以在人界各地放出魔族,打人界个措手不及,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在丝竹的谋略下,四界联手,疯子还是失败了。
只要天宫不被打死,五界实力都还算均衡,魔蛟就不可能得逞。
对了,甚至都不用等到人界打败天宫,千年以前,为搅动乱世而后得强者为棋子,他不就引导鹰魔族穿越连接两界的通道,进入人界了吗?
在祭祀大典第一天夜里,尤丽吐孜曾说通道已关闭,可她不知,鹰魔族的魔蛟图案只是疯子在人界设下的众多图案之一。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图案了,毁了它吧。”隐心抬手,掌心对着魔蛟图案亮起了白芒。
“且慢!”魔蛟图案上亮起黑光,一个声音,由轻到响,从图案上响起。
五生灵惊怒,林涟漪和无垠向后退了一步,隐心未收起掌心光芒,她和丝竹盯着魔蛟图案,目露警惕。
图案上幻现出魔蛟的面容。
隐心冷冷道:“前辈才归位魔界,您不在魔界繁忙,怎么有闲暇接见我们?”
魔蛟扫视四张熟悉的面容,仿佛未察觉他们的冷漠神情,哈哈一笑,道:“你们都是我指点过的晚辈,我这不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把人界打理好吗?”
丝竹不耐烦地道:“人界自有我们打理,不必你过问。”
魔蛟显得冤枉,看向隐心:“后面那三个不过千岁的小毛孩就不必说了,丝竹待人也一向冷淡,可是隐心,我的好孩子,你怎么也对我这个前辈这般?”
隐心恭敬而冷漠地道:“前辈,授魔神之血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但您若插手人界,我身为如今的人界领袖之一,断不会因师徒之义、父女之情而纵容您杀戮征服。”
魔蛟长叹一声,不无遗憾地道:“罢了,罢了,几个任性的孩子,你们和尤丽吐孜一样傻,我担心你们会落得她那样的结局啊。”
“魂魄轮回尚有转世之机,然若得罪五界生灵,怕是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林涟漪走上前,道。
无垠亦上前,道:“前辈,我等谢您教授之恩,会为您藏下过去事,望您来日慎行。”
魔蛟冷笑:“为我藏下过去事?你们是怕人界知道你们都受过我这个野心勃勃的魔族指点后,要掀翻你们定下的秩序吧?”
五生灵脸色皆变。
“罢了罢了!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的幻影缓缓消失。
待他幻影消失后,隐心毫不犹豫地伸手将魔蛟图案抹平。
走出残阙,星光正亮,明月正圆。
“月又圆了,却不知能圆多久。”林涟漪深深呼吸一口空气,充盈的灵气于喉间便化入经脉。
“至少当下是圆的。”无垠轻轻牵起她手,道。
“不必求月圆,满天星辰永远都在。”隐心仰望星空,心念一动,踏水远去。
“好好用夜魄。”丝竹跟随而去。
“娘先回观海山了。”凌飞雪向林涟漪道了一句,也飞入夜空。
林涟漪和无垠目送她们远去,随后相视一笑。
无垠问道:“你饿吗?”
林涟漪连连点头,柔声问道:“饿了,我们去正道吃,还是邪道吃,还是倚风酒楼吃?”
无垠从怀中取出一包桔红糕,递给林涟漪,温柔地笑道:“不如先垫肚子,我们随便走走,走到哪吃到哪。”
林涟漪打开包裹完好的桔红糕,连吃了几颗,明眸一眨,亮若星辰:“我想念长晖城牛大厨的饭菜了。”
二妖相视一笑,乘风夜行,逍遥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