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陌生的声音,终于他的眼睛聚了些光,意识到自己咬的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娃,他愣神中松了口,月沁这才在家奴手忙脚乱的帮忙中挣脱出来。
“你是不是属狗?见人就咬?咬得人痛死了!”月沁生气的站起来,皱眉看着手背上深深的牙印子。
接着,少年失魂落魄的沉浸在他的世界里,对她责备的言语没有一丝反应,眼睛中好像蒙了层浑浑噩噩的纱,眼中渐渐生出一连串晶莹的水珠。
“欸?哭……哭了?”她说的明明是是实情啊,明明是自己受了伤,凭什么他要哭啊,该哭的是自己才对!
......
丞相府
大皇女护送赫连雅君来到府邸门口,就见慌慌张张的一群仆役从府中往外赶,好像出了什么大事的模样。
雅君在一群人中找到了老管家,问了详情,大皇女也在旁听着,她听完后急三火四的要走,雅君则借出府中的两匹快马,执意跟大皇女一起走。
到了城门口,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大皇女心乱如麻,更是担忧起尉尘的安危,骑行至乱石路时,马蹄开始打滑,她不得不下马步行。雅君身娇体弱的在她身旁,不时需要大皇女的关照,她一手挽着雅君,一手牵着马,走的并不快。
当路过凶案发生的血泊路面时,雅君害怕的将头埋到大皇女的怀中,温香软玉在怀,大皇女的心脏有一阵的春意荡漾差点给忘了此行的目的。
大皇女揽着他在雨中多伫立了一会儿,怀中人抬眸娇滴滴的唤道:“大皇女,您的衣衫湿了,啊...嚏...”
“雅君,你感冒了?我让侍卫送你回去吧?”大皇女后悔自己的马虎大意,刚才出行急,为什么就没想到为他拿一套雨具呢?
“我没事。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一起,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雅君态度坚决,趴在她的怀中不肯离开。
不想成为累赘,但确实也是累赘了。大皇女思忖着,看到他娇妍的容颜上粘附的雨珠时,心里自责不已,道:“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但你在我身边始终让我放心不下,现在你病了,更凸显了我的粗心和照顾不周了,乖,我亲自送你回家。”
雅君心中暗喜,正要回行时,听到前方有女人痛苦大叫的声音,于是又害怕的依偎到大皇女怀中了。
“有我在,别怕。”大皇女安定好雅君的情绪,拔出随身佩剑,让侍卫好好守护在雅君身边,三人小心前行。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女人对着地上的男子在说着什么,言辞激烈,好像是在威胁地上的男子。
地上男子身披蓑衣,狼狈的撑坐在地上,衣衫是白的,肌肤也苍白得像雪,他的身姿飘摇不定,在凄风寒雨中瑟瑟发抖,好像支撑不了多久,整个人的身影显得格外纤弱可怜。
“他......好像是尉尘!”雅君其实并不想说,但他猜想大皇女肯定早就认出来了,为了突显兄弟情深,他还是佯装一下吧。
月沁又是威胁又是发誓又是讨好的跟地上的少年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他这才止了眼泪,接着整个人空洞洞的好像只剩空壳一般,半句有用的信息都不给她透露。直到她看到地上的半截舌头,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忘了他是哑巴这回事啊,这时的月沁已经对他失去了大半的耐心,于是打算动粗直接把他抬到城门口,扔下走人。
“我啊,好人做到底,既然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跟我回城吧!”月沁上前去抱他的胳膊,还示意其他几个家丁赶紧上来帮忙。
少年惊得脸色惨白,满眼的悲痛和绝望,月沁看到他这神情,心里就是一阵猛跳。
她可没有逼良为娼的意思啊,是正当的要求,刚刚都跟他商量好了,他也没反对不是?他这副神情又是怎么回事?
他强烈的挣扎着,好像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月沁的小胳膊是怎么都抓不住他了,突然自己身旁传来家奴的痛呼声,她也被人在胸口踢了一脚,狼狈的后仰在地上。
明艳的颜色在她眼前一晃,少年被身着明黄色锦袍的女子抱起,在空中完美的旋转了几个圈圈后平稳的落在地面上,大皇女温声道:“尉尘,我来晚了,你被这几个人欺负了?”
月沁倒在地上都快被气得吐血了,今天真是出门不利,没看黄历吗?接连不断的受伤,还要被人污蔑,现在她的手背疼,胸口也疼,哎,实惨!
诶,对了,她怀里那男子是个哑巴,那女子跟他说话能的得到回复吗?看来今日自己必定要背黑锅了,自己明明没有欺负这个哑巴呀,再说自己告诉她真相,她能信?怕是一会儿要被揍了吧?
月沁悄摸摸开始往路边移动,想要效仿“前人”的经验,也往草堆里钻......草遁!
“哪里走?”一把锋利的宝剑横亘在月沁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抬眼看,是那女人身边的护卫。
“我为什么不能走?”月沁反问,身子朝旁边挪了挪,灵活的躲开他的宝剑。
“事情没弄清之前,你不许走。”冷面无情的护卫斩钉截铁道,他的宝剑寒光逼人,锋利的剑刃朝她又近了几分。
少年自觉退出大皇女的怀抱,空洞的眼睛带出一点光亮来,声音干哑枯涩:“是她救了我。”
月沁惊讶极了,原来他不是哑巴啊,为什么刚才自己那么费劲的跟他说话,他却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说?
大皇女无奈笑了笑:“是我误会了,千川不得对她们无礼!”
被晾在一边很久的雅君见大皇女又要去扶尉尘,赶忙上前亲近的揽住他的胳膊,露出激动欣喜的笑容,“弟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尉尘的眼里冒出一股烈烈燃烧的火焰,用他从未展现过的阴冷语气道:“今日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犯险,难道跟哥哥一点都不知情吗?难道你不应该解释一下?”
雅君脸色突变,吓得松脱了手,连脸上挂着的温情笑容也失了真,“弟弟,你是被吓糊涂了吧,怎么如此跟我说话呢?我今早明明跟你说了约定的时间地点啊,是你自己搞错了怎么能怪罪别人?再说生死祸福的,谁又能知道你今日会有血光之灾?弟弟你不能出了事就把一切罪过都归咎于别人呀,这于理不合啊,如此这般今后谁还愿意跟你走得亲近,谁还敢跟你交心啊!”
雅君委屈得用手帕掩面,一双明亮温雅的眼睛也失了往日动人的神采,大皇女是最见不得自己心爱的人儿流泪的,忙上前去安慰雅君,劝他要包容自己的弟弟。
大皇女刚安稳好雅君的情绪,又来劝慰尉尘,“尉尘,凡事都应该用证据说话,今天雅君一直跟我在一起,听说你出事了,他跟我一样担心你,也不似事先知晓......等我调查清楚,抓住恶人,再给你一个交代,如何?”
“是啊,弟弟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心里肯定是怨我的,我理解,但你真的冤枉我了,咱们是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怎么可能盼着你出事呢?”雅君借势也跟着来劝尉尘,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大皇女听后对他回以满意的一笑。
尉尘本来还带有希冀的眼睛委顿下来,不再去看大皇女,嗓子干哑得好像被人堵住了一样,心里的苦痛与冷情交织在一起越来越浓烈。
抓恶人?那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算不算也在恶人之列呢?
......
赫连雅君心虚的忙转了话题,“对了,这位救了舍弟的义士是?”
他盈盈的目光转向月沁,温雅大方的走向月沁拘了一礼,风雅如玉的脸庞带着从容自重,出尘脱俗的像一位翩翩仙子。
月沁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诶,好像也不是最好看的,如果刚刚恶狠狠咬自己手背的那位也算一位的话,不过那少年脾性太差—恰好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类,又高冷又惹人厌,他怎么能跟眼前这位比?
“嘿嘿...嘿...”月沁傻愣愣一直在笑,全然忘了回答。
雅君眉宇间骤然冷了几分,多了几分鄙夷,但依旧是那么俊美无双,又重复问了一遍。
家奴阿英轻推了月沁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激动兴奋带着颤音答:“我叫花月沁,不知道公子是哪家的,姓甚名谁呀?”
这名字好像听谁提起过,难不成是......雅君心里一惊,忙问:“你姓花?是洛城首富花家吗?”
月沁点了点头,锲而不舍的追问他的名字:“不知公子是?”
“丞相嫡子,赫连雅君。”雅君淡笑着回答。
月沁听后情绪一下低落下来,恍惚的目送着他们几人离开。
回到家后,她寝食难安,心灰意冷的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没机会再见到赫连雅君了。
她对权势从来没有任何概念,觉得那东西虚无缥缈与自己毫无相干,但今日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头一次由心底产生了因权势地位的巨大差距令人退缩的念头。
这几日来,大皇女亲自督办这场凶案,一开始毫无头绪,以为这几人已经离开了洛城,拿着画像找了一大圈最终惊奇的在牢房里找到了浑身是伤鼻青脸肿的凶手,查了案底才发现是花家少主把他们送进来的,她竟在荒诞无稽中做了一件大好事?
当日,在公堂上,大皇女亲审案件,与本案相关的人员都在列,月沁居然见到了这几日一直朝思暮想的雅君,瞬间是心花怒放,不过他就站在大皇女身侧,连一眼都不看她。
月沁当庭只是被问及怎么抓住这三人的经过,之后就再也没什么事了。
尉尘与那日见到的不同,换了干净整洁的衣服后,他竟然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去,不过他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仿佛更浓了......月沁心想这么不好相处的人给她都不要,她只希望在庭审结束后能跟雅居说上几句话就满足了。可惜她这个愿望最终都没有实现,雅君在大皇女身侧寸步不离,而大皇女身边又护卫重重。
“谢谢。”泠泠轻音入耳,月沁一下子从神游中的太虚幻境里清醒过来,谁给她说话呢?左顾右盼,所有人都在听审判,包括她身边的那个冷面少年也是,大家都对这几个恶人的凶残行径恨之入骨,没有人在对着她说话呀......唉,肯定是自己想雅君想到幻听了。
案件调查清楚,大皇女当堂就斩杀了这三名罪无可恕的歹人,此案了结。
此事就这样了结了么?
当然还有后续,尉尘从此真正意义上跟雅君撕破了脸,此后两人的关系就连表面的平和都维系不了,许多人都看出了端倪,比如赫连丞相,再比如大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