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马车飞驰经过凹凸不平的山路时,车内的人剧烈的左摇右晃就像历劫一般,月沁仍在昏睡中,即使有柳卿护着脑袋,月沁还是被震得全身上下一抖一抖的,没多会儿月沁就被晃醒了。
柳卿紧咬着下唇,憋着一口气不敢咳嗽出声来,害怕惊扰到正躺在他腿上的月沁,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月沁支楞着身子坐了起来,脑袋晕乎乎的,看到柳卿和小菊齐刷刷欣然注视着自己,有些搞不清状况,“我怎么会在马车上?你们怎么也在?”
柳卿想接话,却止不住的咳嗽,只得由小菊开口道:“主子,我们现在是在逃命啊,自然都在马车上!”
小菊说了好像跟没说一样,难道根据现在的处境她自己猜测不出来吗?算了,自己的问法好像也有点问题,小菊的直线思维能这么回答也很正常!
柳卿脸色咳嗽得通红,半天也缓不过来,月沁关心的轻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的面色舒缓下来。
月沁担心的问:“爹爹,您的身体要不要紧,要不等到下一座城镇我为您买些药回来?”
“我好多了,不过是些老毛病,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咳嗽够了身子自然也就轻快了。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治不迟,现在还是逃命要紧。”柳卿笑了笑,声音软绵无力。
即便柳卿这般说,他不容乐观的身体状况还是令月沁十分担忧啊!
月沁陷入到深深的忧虑中,与柳卿又聊了几句后,坐在车厢里垂眸沉思。
小菊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一个混合着糯米清香和桂花芬芳的布袋子,他展露出纯真的笑颜,温柔道:“主子,您昨天一直昏迷,今儿个才醒,您肚子饿不饿,小菊特意带了您喜爱吃的糕点。”
食物的味道香甜诱人,月沁从小菊的布袋子里取了两块糕点,将其中一块递给了柳卿,“爹爹,您也吃点。”
柳卿摆摆手,道:“我不能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吃了就更容易咳嗽了,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过一会儿吃些干粮就好。”
月沁刚把两块糕点吃完,还未来得及拿第三块,就听到马车后喧嚷嘈杂的声音远远传来。
她掀开车窗的帘子朝马车后张望,一片烟尘滚滚中有数人骑着马朝她们追赶而来。
“沁主子?”驾车的玉白紧急喊道。
月沁掀开车帘,扶着车框勉强固定住身形,看到玉白正用马鞭抽打着马背,催促马儿快跑。
“沁主子,你来驾车,我去阻止后面的官兵追赶上来!”玉白面色冷峻严肃,周身杀气腾腾,与平时他松散刺儿头的模样大相径庭。
月沁保持平稳坐到马车前,玉白一把将缰绳塞到月沁手中,再没多说一句话,转眼便已经跳下马车与后面的官兵交上手了。
“你咋这么信任我,怎么就不问我会不会驾车呢?”月沁接过缰绳还准备听玉白指导她些什么,待一转头,看到身边空空如也的座位,一脸懵。
她虽然有看过别人驾车,但自己可从来没上手过啊!对一个驾车新人来说,一开始就是“逃命模式”,对她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吧,总得给她一个适应的过程吧~
月沁紧张的拽着缰绳,手心都出汗了,没多会儿,马儿就开始暴躁的仰头嘶鸣,月沁一害怕将缰绳拽得更紧了,马儿变得更为暴躁易怒,四蹄乱扬好像要极力挣脱她的控制,月沁突然意识到问题似乎是出在自己身上?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车夫老陈时常唠叨的一句话,“我老陈生活得能这么顺遂,就是因为懂得张弛有度的粗浅道理......”。
张弛有度?
月沁这才反应过来,莫不是她将缰绳拉得太紧了?
她松弛了缰绳,马儿这才渐渐平和下来,不过这马似乎有点报复人的小脾气,后蹄一扬甩了她一脸沙土。
她也无可奈何,谁让它现在是马大爷呢,自己的性命可完全寄托到它的四条旋风大长腿上了,它可千万不能罢工啊!于是很虚伪的拍起马大爷的彩虹屁,马儿很通人性的高兴摇摆了几下脑袋,鼻子重重喘出一口气来,马蹄啪嗒啪嗒有节律的拍击在地面上,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一路的磨合,月沁终于摸索出基本的驾车技巧,马车一路未停,直朝西北方向走。
每当马车途径一处城池时,月沁都会故意远远的绕开,直到第五日,她们的口粮吃尽时,才迫不得已的让小菊到小镇上去购买些干粮和祛风止咳的药材。本来小菊进市集时是既小心又害怕的,生怕别人认出他来,但购买完干粮后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才完全放下了心,大着胆子又为月沁买了些果脯肉干之类的零嘴。直到走进药店买药时,他背负行囊的外乡人打扮引起了掌柜的警觉,掌柜一听他要买药,还是止咳平喘的药,就更加上了心,因为前两日就有官差上门巡查逃犯让药店掌柜多注意外乡人尤其是购买平喘止咳药的人。
小菊刚一离开药店,掌柜就派人将情报禀告给了衙差。
衙差尾随小菊来到城镇外,见到在城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可疑的马车,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外表特征与通缉檄文上画得一无二致,正是花月沁,衙差高兴得差点要蹦起来,悄悄跟在后面准备将她捉拿。
马车停在开阔的地方,月沁大老远就看到跟在小菊身后的几人,她下马车的目的就是想保护小菊的安全,月沁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小菊身后偷偷跟来的衙差。
看到月沁在等他,小菊欢快的跑到她面前。
月沁一把将他推上了车,飞速上车准备快速驶离这里。
衙差哪里肯让千两雪花银就这么轻易在眼前消失啊,她们迅速跑到马车前面举起大刀阻拦马车行进,马儿受了惊吓,高抬起前蹄原地蹦跃了一下,车厢被带动着也高高的抬起然后落下,像是要散架了般剧烈震荡了一下,车厢里的人被颠的七荤八素的,只听小菊在车厢里焦急的喊了一声老夫人。
截停了马车,四名衙差围在马车四周,美滋滋的等待花月沁束手就擒。
月沁将一柄藏在身上似乎用来是削瓜果的短匕首抽了出来,衙差几人见此场景嘲讽得直乐,在她们的大刀前,把这么短的匕首拿出来,简直是开玩笑!
衙差轻蔑的笑笑:“花月沁是吧?识相的就主动放下刀刃,乖乖受降伏法,免得你再受一番皮肉之苦。”
月沁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将短匕首灵巧的反握在手掌中,“想抓我就过来跟我打,光说几句漂亮话就想让人投降吗,世上哪有这么轻巧的好事?”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一起挥舞着大刀朝月沁冲了上来,虽说她们气势很是吓人,但细细观察起来却是外强中干的,即使手握大长刀,内心还是惧怕月沁手里短匕首的伤害,她们下意识将头朝后仰,将手中的大刀都挥出了残影,吼声震天响的乱挥一气,想要凭借人数碾压和威势取得胜利。
月沁嗤笑出声,本来还害怕自己能力不足,但现在看到对方几人的野路子后,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看清几人的破绽,近身贴过去,快速走位,逐个击破......
鬼哭狼嚎的叫声从她们嘴里传出来,最后一名衙差惊愕的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同伴或捂手臂或捂脖子痛苦得满地打滚,而月沁正从她身旁一人的腿上把深扎进肉中的匕首拔出来,目睹到飞溅出来的鲜血,以及同伴痛苦到扭曲的脸,暂未遭毒手的衙差吓得当即扔掉手里的刀,抱头朝衙门方向边呼号边逃跑,没跑两步腿一软不小心绊倒了,也不知道是蹭破嘴皮还是磕掉牙了,满嘴是血更加凄厉的嚎叫起来。
见好就收,月沁并没有去追,而是上了马车,驾着马车疾驰逃跑。
到傍晚时,马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她明显的听到车底一声脆响,当车轱辘再次碾压到一颗稍大点的石块时,车子底盘突然断了一根横梁,轱辘脱离车轴飞奔滚到了路边,车厢四分五裂,车盖坍塌下去。
马被巨大的噪音吓得再次狂躁起来,脱离主路朝路边奔跑,最终连人带车一起拖拽到沟里,马车仅剩的框架被卡在两树中间,马儿奋力挣断缰绳后跑没影了。
月沁的额头和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她也顾不得疼,立即慌张的将身后垮塌的车盖掀掉,看到里面蜷缩着两个人,小菊坐起身来,似并没受多大的外伤,唯独脚扭了,而柳卿却昏迷了过去,后脑有一处半干凝固的伤口。
月沁皱眉:“他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小菊面露惶恐,茫然的想了一下,忽然道:“应该是在城外马儿受惊时,老夫人撞到车壁上了,我猜就是在那时候受伤的!老夫人当时捂着后脑,他告诉我不碍事的,所以我才没放在心上......呜呜,小菊后悔自己的粗心,主子你责罚我吧!”说话间,他的泪水已经万分自责的簌簌落下,低声啜泣着,把脑袋垂得很低。
月沁缓和了下语气,“别哭了,你快为爹爹包扎一下,我们还要赶路。”
在小菊为柳卿包扎的时候,月沁翻遍马车,将所能带走的财物分成两个包袱,自己和小菊一人一个,接着她背起柳卿,沿着道路继续朝前走,小菊则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跟着。
天慢慢黑沉下去,脚下的路很难看清楚,周围黑黢黢的有无边的恐惧,路上只剩下她们两人细碎的脚步声。
寒风从小菊的身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总感觉有一只凉飕飕的手在摸他的脖子,小菊赶忙将衣领拉起来紧缩着脖子,他害怕的回头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月沁一路上也不怎么跟他说话,虽然知道主子就在他身边,小菊还是莫名感觉到孤独和恐惧,胡思乱想了好半天,颤声问:“主子,你说这里有没有鬼啊?”
黑暗中只能听到月沁轻微的喘气声,许久后,两道泛着诡异光亮的视线朝小菊投射过来,月沁阴森森道:“其实我就是鬼。”
“啊~主子您...您可别吓我!”小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吓得停在原地。
听到月沁的轻笑声,小菊这才懊恼的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快跑两步轻抓着月沁的衣角,结果发现湿漉漉的,奇怪道:“主子,您的衣服怎么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