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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被拉开,一线天光照进来。
雍黎皱皱眉,正欲睁开眼,却听到耳边优雅含笑的声音。
“睡得可好?”
怔怔地望着自己所处的陌生的房间,她感到自己眼角似乎还有未干的泪泽,梦里水波摇摇的场景如走马观花般一闪而过,她敛了眉目间暗淡的神色,一转头便看见床边站着的风姿绰约的谢时宁,略带疲惫的双眼却丝毫不掩其容颜绝俗。
雍黎坐起身,四处看了一眼,方发现这里似乎只是个客栈。
“这里是蠡州的蠡东城,你昨夜烧得厉害,我便带你来了这里。”谢时宁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不动神色地解释。
“我……”雍黎想起梦里的那些场景,心神有些飘忽不定,只觉得心口窒了窒,她道,“我昏迷时许有些呓语,言行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担待。”
“不会。”谢时宁浅笑微微,并未告诉她,她昏迷是抱着自己不放手时的样子,极像自己从前养的那只会撒泼打滚的白老虎,“你睡得很安静。”
“饿了吧?我让人熬了药粥,你起来吃一点。”谢时宁自桌上倒了杯茶端着,递到唇边方看到杯中飘着的几根茶梗,皱皱眉顺手又放下了,那模样似乎颇为嫌弃。
雍黎坐在榻上,感受到窗外温和的阳光,觉得身上轻快了很多,她看了眼迎着天光风神隽秀的谢时宁,感激一笑,“多谢谢兄。”
“你我也算共历了患难,凤归与我不必这么客气。”谢时宁微笑看她。
雍黎但笑不语,慢悠悠从榻上下来,简单地洗漱后便在桌旁坐了下来,谢时宁将放着小盅和调羹的托盘往她面前推了推。
雍黎不客气地端过来,却听谢时宁道,“昨夜截杀你的那群人,你可心里有数?”
“嗯,有些猜测。”她搅了搅药粥,不动声色。
谢时宁这人她虽觉得有种莫名的亲近,但她素来心思深沉,多番观察后她亦觉得谢时宁深不可测,所以,若非一切清白地展现在眼前,她绝不会轻易就这么信任一个人。
喝了两口粥,雍黎抬起头,道,“因有急事在身我打算改道琼州,谢兄原先似乎是往北县方向的,昨夜事发突然,我们恐怕不能再同行了,不知谢兄可有安排?”
“改道琼州?”谢时宁挑挑眉,眸光闪出一抹清和如窗外秋海棠的笑意,“你原先是想经琚州往平皋?”
“不瞒谢兄,正是。”雍黎抬头,却见窗外有一闪而过的暗影,她故作没有看到,继续道,“家父病重,不敢耽搁。”
“哦?”谢时宁笑得若有深意,眉眼间敛了万千流光,“那我可不可以猜猜凤归的身份?”
“思虑在你,你尽可随意。”雍黎站起身,在角落的水盆里净手,却没有寻到擦手的干布,想着自己衣服反正也脏了便捉了衣角擦手。
衣角握在手上,水蓝色绫锦布料杏白色织缎压边,雍黎怔了怔,这颜色虽是她一贯也会穿的冷色的衣裳,但显然不是她昨日穿的,她忽的转头,略带怒意地看着谢时宁。
谢时宁轻笑一声,眼底笑意越发深,“你身上衣服是我让隔壁成衣铺送来的,请客栈掌柜家的女儿给你换的。”
“怎么?这颜色样式,凤归不满意?”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不甚悦耳的声音,谢时宁站起来,伸手拈了桌上心思细致的客栈主人家摆上的插了满瓶的桂枝。
雍黎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去,余光里却见得他拈着桂枝微微垂首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谢时宁这般神情姿态,竟透出几分超然物外的意气来,一如山间隐士垂首抚琴,指间弹着山岚,眉间隐着天光,而怀里揽着九天送来的疏朗的风。
淡淡天光中似乎雍黎落在身上的余光尤为灼灼,谢时宁将桂枝又丢入瓶中,向她踱了两步,这个于雍黎看不见的角度,谢时宁眸光冥灭流出一丝无法道出的意味。
雍黎看看天色,整理了下形容便欲告辞离开,摸到自己随意披散着的头发又有些无奈,她不会束发,更不会挽发,只得随意找了根发带将头发扎上去。
整理妥当后方向谢时宁道,“还未多谢谢兄昨日相救之恩,凤归此刻无以为报,他日在上璋谢兄若有什么困难,可往任何一处广凌涛寻求帮助。”
想了想,雍黎指指床头昨日谢时宁替她收着的玉佩,“广凌涛的主子欠我莫大人情,那玉佩算是信物,他见了这玉佩,你的要求只要他觉得能办到的,定然无所不应。”
话毕,她抬抬手,“再会。”
谢时宁没有说话,见她头也不回地便往外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良久,方往外唤道,“子肃。”
冯子肃应诺之下便已转身进来,恭谨立在一旁等谢时宁的命令。
“你安排两个人跟着吧,离得远一些保障她的安全即可,送她进了琼州城便回。”谢时宁声音清清凉凉,不理属下神思百转的心思,取了搁在床头的玉佩在手上。
那玉佩通体青白,质感柔润,沿着白润处粗粗地刻了十分写意的几笔,乍一看倒真像云涛翻涌的壮阔,圆圆润润地握在手上,不像玉佩,倒像个把件。
“是。”冯子肃应了,忙又递上去一封信件,“主子,定安那边传来的。”
谢时宁接了信件,一目十行地看下来,顺手压在桌上,嘴角却毫不掩饰地露出冷笑来,“黎绍,黎贤,这叔侄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