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林子都被你烧了,若不是救得及时恐怕连我们主子的沉檀院都被你烧了。不过主子素来宽宏,更何况还是你,你这两日安安分分地待着,别再闯祸。”
明绛一行交代,一行引着谢桃往沉檀院偏院的客房去,安置妥当之后方往雍黎那边复命。
“殿下,谢姑娘那边安置好了。”
雍黎漫不经心地唔一声,显然正在思索不停,不多时方道,“我之前没预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你回头给她些模棱两可的暗示,再敲打敲打府里的人,把我的身份暂时掩饰过去。再有就是,尽早送她离开。”
“是。”
明绛刚退下,觅铎又带着一叠文书进来,她带来的消息是祈麟山那边的事。
成安帝几日前派了靖节军副将曹逸往宣州去了,目前已经与平恪交接清楚,平恪日前也已经返京了。朝中也有派专人下来专事勘探、开采方案的制定事宜,不过这个消息成安帝似乎没有完全放出来。
自来盐铁都是由国家垄断的,如果祈麟山的矿脉真的确定开始开采了,以其重要性,御史台必定会有人下来,而且能兼此一职的人也必定是成安帝极其信重的人。
这个消息雍黎也只是听过就算了,她当初是为防止祈麟山铁矿落在黎绍手里不得已才插手的,如今成安帝既已派人接管,她自然不能再沾手一二。
“这件事未晏、华阳府和璟王府的人全部抽身,不可有丝毫牵扯。还有,我父王对我之前失踪的事估计也有所调查,无论他查到什么,只当那件事不存在。”雍黎对此事尤为重视,不免又交代了一遍。
觅铎躬身应了,放下文书便退出去。
雍黎最近喝崇大夫让煎的黄芪当归红枣汤喝的有些不舒服,当下便端了杯白开水慢慢地喝,冒着热气的茶盏端在手里,那温度极为熨帖。
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细长的月牙周围隐约有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而远处层起的山峦青黑如黛,在清寒的天气里那般苍凉的景深,似隐了一个深密而不可寻的旧事。
室内的几盏烛火被风吹得微微地晃,微黄的烛光照出窗外隐约有人影倏地一闪,雍黎关了窗户,风声乍歇,烛火顿止。
外间突然听得有人“啊”的一声,随即内殿帘幕中偷偷摸摸探出一张脸,那张脸的主人讨好地看着雍黎,笑,“凤归凤归,我许久未见你啦,你想不想我?”
雍黎看她一眼,搁下茶杯,慢条斯理道,“简院陋室劳小公子深夜大驾,凤归荣幸之至。”
雍黎素来能在这般平淡至极的语气言辞透出极其讽刺的意味来,若是寻常人早拉下脸来,偏偏谢桃素来是个没脸没皮的,她将帘子掀开蹦跶进去,“原来凤归这般欢迎我,想起早上你居然让人那般对我,我还伤心了很久。”
“伤心?”雍黎眉头微展,戏谑笑道,“伤心地吃了几罐蜜饯?”
“没几罐,明绛就给我送了两罐来,都来不及我塞牙缝的。”谢桃撇撇嘴,大喇喇地占了屋内软榻舒舒坦坦的躺下来。
“你家里派来寻你的几批人马,最近的在雁北,我已经派人去联系他们了,估计这两日也就过来了。”雍黎淡淡道。
只这一句话,谢桃顿时垮了脸色,唉声叹气道,“我真是好不容易出来的,凤归你就这么忍心让我被带回去关在家里?而且我是真的要找九枝雪救我那个爷爷的,虽然我与那个爷爷并不怎么熟,但是我不出来找的话我父亲和祖父就得出来寻,我都这么大了,总该给他们分担一些。但是你说九枝雪不在平皋……”
谢桃说着说着顿时目光一亮,“凤归,你既然知道九枝雪不在平皋,那你一定也知道那东西在什么地方对不对?你快告诉我。”
九枝雪素来长于深雪之中,冰雪所孕,近百年才能成形,而成形后的九枝雪需得七八年长出枝叶,再十年才能开出第一朵花,花开三日即败,而之后每十年新开一次,只有第九次绽放之后的九枝雪才是真正的九枝雪。
雍黎知道的那株九枝雪养在平野长覃山的千年冰层中,当年华阳长公主得到这株九枝雪的时候刚好开了第九遭花,不过后来这被护养在冰玉中的九枝雪似乎渐渐失了生机,华阳长公主只得又让人将之又送去长覃山。如今算来,这九枝雪离第十一遭花开还有两三年。
雍黎目光定了定,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反问道,“你既然来寻九枝雪那应该知道这东西素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要知道百年前陈国廉帝以倾国之力寻这九枝雪寻了几十年都没寻到,若是让你轻易寻到了,天下人岂不觉得怪诞?”
“是吗?那为什么我父亲说九枝雪在平皋,莫非他也得到了假消息?”谢桃奇怪道。
雍黎微微一笑,九枝雪不在平皋,但知道九枝雪在何处的人却在平皋,你父亲的那个消息来源已经够惊人的了。
“我想你父亲和你祖父说的话你想必没听全吧?”
“咦,你怎么知道?”谢桃瞪大了眼睛,她确实没听全,当时偷偷摸摸怕父亲发现,听了个囫囵就跑出来了。
“九枝雪只有在花开的时候采下才有药性,即便你寻到了,等不到花开时候也无用。”雍黎淡淡解释。
九枝雪世人盛传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作用,但雍黎却知道它的作用远不及世人传的那么玄乎。但对于九枝雪真正的作用雍黎知道也仅仅是某些古籍上记载的那么些,而当初华阳长公主留下这九枝雪似乎也不是为了它的药性,而仅仅是因为这花开的时候很灵致漂亮?
“咦,真的吗?这我还真的不知道哎。”谢桃提起温在小炉上的茶壶自斟了一杯茶,喝一口,又噗地吐出来,吐着舌头抱怨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喝?”
“那是崇先生调的药茶,补血养气,谢姑娘也可以喝一点。”
明绛端了小香盒掀帘进来,听她这句话笑着解释,又替雍黎房中香炉里添了药香,“天色晚了,主子早些休息。谢姑娘也早些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