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外祖母就是太想你了,还想着你若再不回京,明年就让你舅舅带着我一起北巡。”
“我这次回来,近期是不会离开的,闲暇时定然多多过来陪您,您倒时不要嫌烦才是。”雍黎眼角带着满满的笑意,这份笑意已数年未曾有过。
太后拉着雍黎恨不得从头到尾将她这几年大事小事都问一遍,雍黎耐心地答了,看看时间已近未时,便欲起身,“我得去趟元和宫了,舅舅怕是等急了,外祖母也该休息休息。”
晋德太后知道她有事,也不多留,只叮嘱晚上一定要过来,雍黎含笑应了。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黎贞见状,也起身,朝晋德太后道,“祖母午休,淑仪也不打扰了,今日还未曾给父皇请安,我和宣阳妹妹一起去元和宫。”
皇帝子嗣不多,外孙也只剩这么一个,晋德太后自然愿意自家子孙和乐,更何况自己这个外孙向来清冷,又无兄弟姐妹相伴。
“宣阳妹妹许久未曾回来,东十二宫处多有新建,我为妹妹引路。”黎贞向太后行了礼,便亲近地执了雍黎的手。
雍黎忍住甩开她手的冲动,装作整理衣袖收回自己的手,她伸手一引,“怎敢劳烦。”
“妹妹太客气了,本宫没有姊妹,两位皇兄又不得时常见到,我长于深宫不免孤独,向来视妹妹为亲妹的。”
雍黎但笑不语,虽与她并肩却始终与她保持两步的距离。
“听说雁南风土人情与京城大有不同,我从没有出过京城,妹妹有时间给我讲讲?”黎贞语气亲和温柔,眼神中有一种莫名的坚定。
“雁南地形繁杂,比不得江南水乡柔情,更比不上北境雪原旷朗,说到底不如京城安逸。”雍黎手指触过被路边花树上残霜染湿的衣袖,甚是漫不经心道。
“妹妹说笑了,雁南风物疏朗,人物风流。”黎贞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敷衍,便转了话题,语带试探,“妹妹去年也及笄了吧,可有青年才俊入了妹妹的眼?”
雍黎停住脚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却一点也不想和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微微一哂,“我璟王府的大门不是谁都能进的。”
这句话一出,黎贞便是一怔,随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自从璟王府长子长女逝后,她就是璟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又因华阳公主身份高贵,雍黎的手腕能力又向来无可挑剔,将来她承继璟王位之后恐怕也是握着实权的。
这样想来,确实璟王府的门槛没有人能迈得进去。黎贞的手在袖下慢慢紧握成拳,她的力道仿佛要把手中的帕子撕裂开来。她自认身份高贵,向来矜持,却也心里隐隐希望自己的父皇能如当年祖父对姑母那般,能够给自己一块封地,她不甘心毕生困于后宫,困于某处后院,甚至困于远方某处陌生而孤立无援的国度。
她心里的渴望如一团火,烧得她目光里带了狰狞,而一瞬间嘴角却勾了笑,“妹妹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雍黎心下冷笑,却微微偏头,状似不解地看她。
“大皇兄虽已有王妃,但以妹妹的身份自然也能替了赵氏的。”黎贞笑得温和,“以妹妹的身份地位也只有大皇兄堪与妹妹相配。”
雍黎冷笑,目光凌厉地看她,“淑仪公主着实管得太宽了。”
黎贞以为她年纪尚幼,即便处事手段非凡,于这事上初次提起也难免有些羞恼,遂笑道,“这次父皇召妹妹回来,想必就是为妹妹择婿的,大皇兄比起妹妹确实年纪大些,但向来性情温和,父皇素来疼妹妹,自然不愿意妹妹受委屈的。”
雍黎怒极,面色却一如往常,她不知道这对兄妹哪来的这般自信,她的婚事如果自己不愿意,就算成安帝也不能勉强。
想了想却也明白,黎贤是司马昭之心,他们看中的是自己身后所代表的势力,除却璟王控制的雁南十二万兵力,她自己手中也握有华阳、汀、延、明四州八万守军,那些皇室宗亲们恐怕没有人不眼馋的。
不过雍黎不知道今日黎贞这番话到底是黎贤授意,还是她自己犯蠢。她的身份特别,背后又是整个璟王府,只要成安帝在位一日,即便所有人都垂涎,为了避嫌也不会有人走进璟王府的大门大大方方地求娶她。
帝王,只要坐上那高寒的宝座,便会有猜忌之心。
所以她觉得黎贤这人不会那么蠢,即便让自己的亲妹来试探,他也不会就这么赤裸裸地告诉成安帝他这是在扩展羽翼,目及皇位。
雍黎就那样看她,眉宇间却带上了清丽丽的笑,“你是说康王愿意舍了前途入赘我璟王府?”
她这句话明明带了促狭的讽刺,却偏偏说得正经,完全不似玩笑。
黎贞气息一滞,面色有些怪异,她熟练地恢复了温和亲切的笑容,“妹妹这话可真是玩笑了。”
“今日是姐姐唐突了,妹妹勿怪,突然想起母后还在等我,便不与妹妹同去元和宫了。妹妹闲时常来宫里住才好,母后也常说要你去她宫里坐坐。”似乎感觉到雍黎清冷抗拒的态度,黎贞找了个借口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