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你来。”成安帝很理所当然地站起身给雍黎让了座,自己在另一侧椅子上观战。
“想让我帮你起死回生?”雍黎站着没动,伸手拨了拨棋盒中的黑子,“可惜下不了。”
“为什么?”成安帝对她笑得一脸慈和。
“黑子不是您的棋风,白子也不是安大人的格局。”雍黎淡淡道。
棋局中黑子虽欲着眼大观,却因白子而束手,颇多纰漏,空有目及大局之志,却无纵览全局之能,说到底也就是眼高手低罢了。成安帝在这个至尊之位上这么多年,他本人也算是个极难得的治国之主,定不会是这样的难握大局,因为这显然就不是他的棋路,所以雍黎说下不了。
“你眼睛倒是毒。”成安帝自有帝王之威,而本性却是儒雅,私下里也是一贯和熙的语气,“安卿今日这棋下得也颇为漫不经心,想是对这棋路也是不以为意。”
安鹤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成安帝慢慢收了黑子,继续道,“凤归说得没错,他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倒是限制了你的手脚。”
成安帝语意双关,雍黎明白,安鹤翼也明白。
而雍黎却不知道,今日初见,这双关一语成就了未来名垂青史百年不朽的一代贤臣良相。
雍黎浅笑,“方才想必是康王与郑相下的残局吧,你二人特特学了来,在我面前又走了一遍,有何用意?”
“无他。”成安帝不回答她,将最后一个黑子收了,直起身看着早已站起拱手而立的安鹤翼,道,“避朝十几年不骄不躁,只为一朝求得贤主,你是聪明人,该如何选择恐怕你心中早有定数,朕,拭目以待。”
雍黎不管他二人说些什么,端了许阿箬端上来的甜汤慢慢喝,只是偶然间掠过安鹤翼的眸光带着些若有所思。
安鹤翼离开后,成安帝拿了本书在软榻上斜倚着,静静等雍黎填饱肚子。
“他找过你了?”看雍黎放下小瓷盅,成安帝也放下手里的书。
“恩,花园‘偶遇’。”雍黎淡淡应了,却把那‘偶遇’两字说的重了两份。
成安帝看她那样子,眼角笑意愈浓,她这性子果然像极了自己早逝的妹妹,只是阿络是红颜天妒,连自己也护不住她。
“他不是你的对手,你看不上也是必然。”成安帝坐起来看着雍黎。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知道,但是我走的路不希望有任何人操控,你的希望若有一日与我的前路殊途同归,我不介意成全你的希望。但是现在,不行。”
雍黎的话说起来不留半丝情面,成安帝却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态度,笑道,“早知道你这丫头的性子,又怎么敢让你不痛快,我那不是自找不痛快?”
“你知道就好。”雍黎很难得地露出了点恃宠生骄的小女儿情态,成安帝还没来得及惊喜,却听她又道,“我不喜欢有人打乱我的布局,所以最近还是让你那儿子安分点,哦,对了,还有你那宝贝女儿。”
“还有……”雍黎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若有一日,我真的开始出手,你对他们,是何态度?”
成安帝默了默,雍黎静静看着他,她知道便是自己与雍寒山关系冰冷如此,雍寒山也绝不会伤自己一丝一毫,她不确定,成安帝对她那两个儿子的态度,是否真的会坐视她对她们不留余地的出手?
“贺儿……,你留他一命吧。”成安帝开口,没有半点犹豫,他只保了黎贺的命,却对黎贤和黎贞不置一词。
“我知道了,总得给你留一个养老送终的,黎贺这家伙看起来不错,比你那大儿子孝顺。”雍黎乱七八糟地打着哈哈。
成安帝却气笑着拿手里的书扔她,“你难道不能给我养老送终?养你这么大,果然是个小白眼狼。”
雍黎伸手接了飞过来的书,笑得浅淡,而笑意里却多了丝让成安帝惊喜的明媚,这丝明媚已经久违了八年。
她将手里的书乱七八糟地翻了两页,随手搁在案上,忽然想起什么,道,“长楚的南阳王,您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