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说过酒和茶足可品,若牛饮,则失其本味,亦不得其陶情寄兴。如今我这般,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牛饮?
雍黎倚着软榻,微微闭着眼,感受到窗外寒凉的风带着雪意。
“半瓯茶?这名字起的也特怪异了,要我说,不如指外面的竹子起个名字地好。”
“据说这名字是先长公主起的,一直就没换。”
“姑姑心思奇绝,但有时也未免太孤清了些。”
……
楼下隐约有说话的声音渐渐靠近,那些声音在雍黎听来有些聒噪刺耳,她皱皱眉,半睁着眼睛,一眼便看到楼梯口转上来的那人。
一身银红色重锦华服的淑仪公主黎贞,搭着侍女的手缓缓迈步上来,丰容靓饰,仪态万方。
雍黎只看了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她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头。
“殿下,是淑仪公主来了。”身侧的侍女是宫里出来的,自然认得黎贞。
“出去。”雍黎的声音很淡,却很冷,她这会儿不想见任何人,不想曾经与母亲有过许多回忆的地方受到任何喧扰。
“本宫来了也不见?宣阳妹妹比之前两年,性子可越发清冷了。”黎贞缓步走近,嫣然巧笑。
雍黎对她爱理不理,招招手让人收了酒盏酒坛,“杯子还放在原来的地方,剩下的那半坛酒……,送去王爷那里。”
“宣阳妹妹这两年也喜欢了饮酒?妹妹素来身子不算强健,这酒还是少饮的好。”黎贞似乎没有看到她言辞中不想搭理的冷意,自顾地在一侧的锦凳上坐下,语气关心。
“我素来行山过水的,比不得淑仪公主长在深宫,金尊玉贵的一个人。”雍黎站起身,立刻就有侍女过来给她宽了略沾了些酒的袍子,伺候她换上干净的外衣,紧接着又有两个丫头捧了干净的水盆毛巾进来。
雍黎净了手,擦干手上的水渍,方转身道,“你若有话只管说,无须牵三挂四,我没那么多耐心。”
黎贞好似完全不在意她冷凝的语气,温和雍容地笑,“中秋时父皇赐了本宫府邸,就在璟王府北侧,离这处园子更近些,这几个月已经修缮整改好,本宫想在节前延请知交亲友府上一聚,又想着宣阳妹妹不同于他人,故而亲自来请。”
雍黎不以为意,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他又道,“府中的一处小园子,面积虽不及千古高风十之一二,但是莲华公子亲自设计,其中精致,妹妹定然喜欢……”
“莲华?”雍黎倒是抓住了这两个字,各国文人名士她倒是听说过许多,甚至有不少是相熟的,这名字有些耳熟,却不记得哪里听过,只当是京中哪个世家的公子,她微微偏头问一侧侍女装扮的属下,“是谁?”
“义平郡王府的世子,温卿。”
“是,就是他。”黎贞神色平静,微微垂目,优雅微笑,“他是我的未婚夫,舅舅做的媒,父皇也赐了旨意,明年端阳完婚。”
“哦,是嘛,那恭喜了。”雍黎没什么兴趣,淡淡恭维了句,心下却对黎贞那个未来的驸马抱了些许同情,这样一个雍容优雅极会演戏的完美公主,也不是人人能消受得起的。
雍黎盘膝趺坐在榻上,微微理了理衣袖,“我知道了,那天若有时间,我会到。”
她话毕,微微闭目,俨然一个送客的姿态。
她的态度拒人千里,黎贞一直维持的温雅雍容有那么一刻几乎维持不住,她敛了眼角略带着的寒意,嘴角又挂上了一贯的优雅微笑,“妹妹的祝福我收到了,不过……”
她突然俯下身去,看似及其亲密地凑到雍黎耳边,而声音却寒冷如冰,字字锋芒,“父皇旨意赐婚,温莲华会是本宫的驸马,还请妹妹你以后,敬而远之。”
敬而远之?
这是什么情况?雍黎想着自己自来身边也出现过那么几朵桃花,不过对这个温卿可完全没什么印象。
黎贞慢慢起身,依旧满面优雅的笑意,只是在雍黎的方向却清清楚楚看出她笑意中隐着的森然怨毒。
黎贞的脸从她面前抬起,雍黎却突然出手,扣住了她的脖子,微笑着凑近她,语气中也是满满的笑意,“于我,婚姻是禁锢,爱情不过是前进道路上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一个王府世子,我若看不上,还请公主殿下你,好好守着!”
黎贞被她掐的有些喘不过起来,血色涌上脸突然就通红满面,雍黎笑着松了力道,拇指在她颈间的皮肤上搓了搓,在周围侍女眼中仿佛在替她擦什么,“淑仪姐姐早上的珍珠粉抹得不太匀,这脖子上还留了这一小块。”
黎贞直起身,微微喘气,红晕褪去,脸色有种后怕的惨白,她知道若是雍黎真的下了杀手,她绝对活不了半刻。她步履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了身体,勉强扯出一丝笑,道,“多谢宣阳妹妹,本宫还有些事,先回了。”
雍黎看着她勉强维持仪态雍容的背影,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