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高风的西北侧是十来亩竹林,竹林掩映下是个不大的池子,名叫绘吾池。绘吾池旁是一个简单的小亭阁,这地方很清净,几乎没什么人来,也只偶尔有侍女过来洒扫。
这两日的雪不大,慢慢地飘起来,雍黎走到这处也花了小半个时辰,明紫色府绸绘墨兰的伞上也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她就那样踏雪走来,轻衣缓带,步履平和,映着清浅的雪色,别有泉中玉江南雨般的温润清和,而她的风度却也于隐约间带了山中岚平野风般的疏朗高华。
她不知道此刻的她成了亭中负手而立的那人眼中的景。
她缓步走近,那人含笑谦和迎了下来,“在下冒昧,公主勿怪。”
“你是……”雍黎语气中并无疑惑,反倒像是给了一个答案,“温卿。”
“公主慧眼。”温卿姿态和雅,言语间轻轻朗朗细雪般的温良。
雍黎回了拒人千里的笑,“今日淑仪公主府中冬宴,温世子作为准驸马,怎么就走到我这寂寥处来?”
“喧喧重华,靡靡繁音,我等受用不起。”温卿隐约的那丝不耐在略带自嘲的消失得干净,他神色宁静,“我离席后无意走入此地,却不想误入王府,更没想到在此处见到公主。”
雍黎看他一眼,对上他坦然明朗的目光,心下微哂笑,她可不相信这人是随随便便就走到这里,虽然黎贞的府邸就建在千古高风西北位置,与这里只隔了一片密林和几重假山翠嶂,但雍黎知道那片竹林中机关阵法不是常人能破,若不然这些年这偌大的园子岂不是人人都进得?
“我的地方,若连有客来访都不知道,那我也不配做这璟王府的继承人了。”她挑挑眉,明明白白说明自己就是来见他的,完全不留面子地戳破他的话。
“此处简陋,无茶无水,担待。”雍黎神色舒展,状似客气道,“温世子日后若要见我,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自然。”朝雍黎欠欠身,含笑道,“若公主不弃,唤我莲华便好。”
雍黎笑了,她没有想到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世家公子,原来也有这般不羁的疏朗气度,倒不像传说中远在云端的一个人。
“不知公主殿下……”
“祖父唤我凤归。”
凤归……
温卿微微沉吟,这个名字,意有所指啊。
他向来玲珑,随即一笑,“冒昧问一句,殿下贵庚?”
他话语刚落,又觉得自己此番冲动有些不妥,随即又释然,宣阳公主这样的人,不是寻常小儿女,这样的话想来也冒犯不到她。
雍黎确实不以为意,但她看温卿面色便知他是片刻神思惘然下的冲动,笑道,“按理来说我去年就及笄了,但是我未曾行笄礼,他们的意思是想让我行冠礼。”
温卿一想也是,京中大家贵女的及笄礼,无一不是繁华盛礼宾客如云,以雍黎的身份地位,若真是行笄礼,其规模之盛大恐怕也是不容小觑,而至今未曾有宣阳公主及笄的盛礼的传言,恐怕也有陛下的意思吧。
“公主不是寻常女子,寻常女子及笄待嫁,而公主却是要继承璟王位的,皇上和老王爷有此想法也不足为奇。”温卿微微错步,站在雍黎身侧,挡住北边吹来的寒风。
雍黎却好似完全没注意他的话,她拢了拢衣袖,良久,问,“你对黎贞,是何意思?”
“不得已,和利用。”
“对于不久之后的事,你心中已有丘壑?”
“是。”
“家国天下,你求的是什么?”
“我求本心。”
“你的本心,百年如初?”
“至死不移。”
……
“我知道了。”雍黎懒懒的一个懒腰,笑道,“你今日是来给我一个态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