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黎看着韩附北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感叹惋惜而又鄙薄不屑的复杂神色,她不否认他对母亲的那份爱,但这二十多年过去,那份求而不得的爱不过就是执念罢了。她厌弃所有自以为爱着母亲的人,他们只会在事后表现出那所谓的爱和愧悔,而从无一人,能真正护她周全。
“本宫也庆幸能得母亲一二分神韵。”她冷然一笑,又道,“本宫今日来此,不是来听韩将军追忆故人,表达愧悔的。本宫只想听一个答案,其他的,韩将军不需要在本宫跟前说。”
雍黎这般清淡语气,这般冷凝神色,让韩附北越发沉寂下去,他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当年即便知道她的身份,即便找到了她又能如何?
她有使命,亦有爱人。
一个上璋公主如何能嫁入陈国将军府?一个已得所爱固执如她的女子如何会嫁给他韩附北?
他亦有家国亦有所忠,当年自己剑戟所向的,不是上璋,而是那个清雅高华的女子,那个他不断寻找却不断失去的女子。果然,到最后,时间揭示给他的真相,却是告诉他,自己连为她愧悔都不配。
静默良久,韩附北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抬头看着雍黎,声音微哑,“我答应你。”
“如此,甚好。”雍黎站起来,没看韩附北神色抬脚往外走。
“等等。”韩附北唤住她,没有什么迟疑,道,“关家,你如何打算?”
“何意?”
“看你目前似乎并不想对关亭动手,你是想借陈帝之手让关家消失?”韩附北试探性地一问,当年华阳长公主死在关祝手上是天下皆知的事,他不确定雍黎会怎么做,但以他对雍黎这两次见面的感觉,她绝不会放过关家。
雍黎诧异,干脆转过身来看着韩附北,她道,“我将关家许给了沈慕。”
“你要插手陈国皇位更迭?”韩附北一惊,随即又想到如今朝中五王争位,但是若论能力智谋这位四皇子是其他四位远远比不上的,扶这样一个人上位,将来岂不是养虎为患?
雍黎仿佛知道他所想,“我只是给沈慕指了这个方向而已,能不能得到关家还得看他自己的手段,一个关亭,不过就是我给沈慕的一个人情罢了。”
韩附北这下倒是明白了雍黎了意思,她怕是不会轻易让沈慕上位。她让沈慕带回关亭,关家必定会卖沈慕一个人情,而她必定还有后手让关家彻底绑上沈慕这条船,以陈帝多疑的性格,如何能容忍手握陈国半数兵力的关家与自己的儿子站到一起?最终的结果,除了陈帝自断羽翼,除了陈国国内生乱,还能有什么?
而除了无可翻盘的沈慕,谁又能使最终一盘散沙的陈国重新复兴?
她的目的,果真,不只是关家。
细思恐极,韩附北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清冷卓然而立的少女,虽赞叹却心惊,他知道要想覆没陈国雍黎的准备定然不只这一点,但仅仅一个关亭便能让她做出如此深远的谋划,这已经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了。
雍黎知道韩附北想到了什么,反正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瞒着他,毕竟到最后韩附北的作用也至关重要。
“不出十日,沈慕也该回国了。韩将军宽心在这里住着,后面的事,我会安排好。”她想了想,又道,“令堂和令子女如今很好,待沈慕走后,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多谢殿下。”韩附北起身拱手一礼。
待雍黎离开后,他才发现原本看守在院子里的一队士兵也已经离开,只有院门外马马虎虎守了两个人,他一笑,心下一松。
阿樱,你的女儿这世上能比肩者恐怕不多,你若见着,必定欢喜。
阿樱,我韩家彻底消失在陈国,既然我的国家冠了我叛国之名,我便彻底叛了又能如何?如今我和你再无家国隔阂,我会助她,为你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