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黎没有说话,抬头看到她父亲神色迷惘若有所思的神态,有些诧异。
似乎感觉到雍黎看他,雍寒山微微咳了两声,道,“陛下怎么说?”
“以云老在朝中的名望地位,他既然为此事出面了,陛下算是有了个反悔的台阶,之前的那道旨意收回也不至于破了他君无戏言的威严。”雍明之伸手将画从墙上取下来,继续道,“新的旨意年前应该就会下来,封赏之重虽有折减,但想必还是会招人红眼,凤归,往后你要更加小心。”
“是,祖父放心,我能周全。”雍黎笑,“暗中推手甚多,也请祖父和父亲多加小心。”
雍寒山不作声,他知道雍黎的性子,也知道她的手段,有些事他们只需稍作提醒,完全不必代替她做任何选择和决定。如果说,八年前的雍黎,还是个活得安然宁静的小姑娘,那么这八年的时间,于她来说是彻彻底底脱胎换骨的蜕变,如今的她是真真正正立于众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只是作为一个父亲,亲眼见证她那般挣扎蜕变的艰难,却无法替她挡去所有磨折,雍寒山有些酸涩却也无可奈何。
“有件事我虽不曾在意,但还是想问问父亲。”雍黎微微转头,带着若有若无的清淡笑意,“您认识谢岑?”
雍寒山一时不解其意,还是如实回答了,“大概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他这话刚出,突然想到自己前些时候上书所奏请之事,又道,“阿黎,那件事原是我考虑不周,你若不愿意,自然没有人能勉强得了。但是你得记住,璟王府和华阳府不再需要继承人,你是最后一脉,所以……。”
“所以!”雍黎微微昂头,似笑非笑,“所以我这辈子不需要成婚生子,即便有了孩子也不可能冠上雍姓,既然如此,还不如用我的婚姻之名,给上璋抗陈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这也算是璟王府给咱们皇帝陛下的忠心不二的态度!”
“凤归!”
雍明之看了眼苦涩含笑未做任何解释的雍寒山,唤了雍黎一声,道,“我和你父亲都希望你一生顺遂,便是皇上,抛却他的立场与苦衷,他也是不忍伤你分毫的。我们总是相信你的,你将来成婚与否,与谁携手,我们不会多加干涉。但你父亲说得对,璟王府和华阳府除你之外,不再需要继承人,希望你心中有所权衡。”
“好。”雍黎笑意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凤归谨记祖父父亲告诫!”
毕竟璟王府存在得也算久了,现在只能由他们自己步步削权,以期能得一个好的终局。到如今,尽管局势发展尚在掌握之中,但谁知道将来如何?雍明之和雍寒山的意思,不过是为保雍家安稳几十年,然后任由璟王府消失。
雍黎知道,他们是想要放弃整个璟王府,甚至整个雍氏一脉,只为来保全雍氏百年名声罢了。
而她亦没有能得一人相伴一生的期盼,这一生里若能真真正正复了母亲的仇,然后安安稳稳地护佑上璋太平,便算是最好的终局了。
既然如此,没有伴侣没有子嗣没有后代,又能如何?
雍寒山看到她的神色,张张口还待说什么,却听雍黎道,“父亲那日让我查的人,我查到了一些。”
“我不知道父亲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我这几日调查到的消息,当年上璋三方作战时,杜集确实不在陇北。这个消息我们现在查出来也颇费了些周折,很显然,当年杜集的行踪有人在他背后替他抹了痕迹。”
“可查出是谁?”雍寒山问。
雍黎微微思索,她那边也确实没有准确的消息,不过据她猜测,左不过是谢氏皇族中人,若不然谁能有那般势力?
“楚帝的几个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除了他们,还能有谁?”雍黎淡淡道。
“确实。”收好画的雍明之转过身来,“我这大半年多在长楚游历,长楚如今情形也不如表面那么安稳。长楚情势比陈国有过之无不及,陈国是五王争位,而长楚帝,先不说他的儿子,便是兄弟即便早年去了不少,如今却也还有三个,而这三个也都是不可小觑之人。”
“长楚唯一算起来胜于陈国的地方,不过是在于长楚帝手腕能力远胜于陈帝。凤归,陛下如今虽与陈国和谈,但最终到底是联楚抗陈,还是联陈抗楚,你可要有所判断。”
“是,多谢祖父指点。”雍黎淡淡道,“长楚还有一个谢岑在,将来必是我上璋劲敌,如此说来联陈抗楚才是正理,但是,与陈国的仇怨,即便陛下站在国家的角度能够暂时释怀,但恐怕,我放不下呢。”
“这些都是后话,如今朝中的事我也都不管了,日后这些事自然落到你肩上,凤归,你可坚持得住?”
“如何敢让祖父和父亲失望。”雍黎微微一笑。
“我们倒不怕你让我们失望,只望你注意珍重自身,万不可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