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黎也不理皇帝陛下看着她欲言又止额模样,兀自低头慢条斯理的吃芋头,她吃到第四块的时候,皇帝陛下终于忍不住将那盘芋头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将雪燕盅推过去,开口,“仔细吃多了积食,喝点汤羹。”
雍黎慢慢吃完最后一口芋头,搁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成安帝,“我身边的眼线还真是无处不在,明绛是当年母亲从宫里带回去的,我想知道这是陛下您伏延千里的安排,还是我身边的人心志不定?”
成安帝向来是天威难测的一个人,这么多年高居九重,前朝后宫天下臣民无人敢稍有不敬,只是高位上久了,加之年纪渐长,似乎更加向往帝王家难得得温情。也越发喜欢雍黎毫不客气的带着的质问的语气,很舒心地当作是自家女孩儿的撒娇。
“都不是。”黎缃夹了块炖煮得极酥烂的羊肉到雍黎碗里,“那个叫明绛的侍女,终归只是你身边伺候得丫头,她与任何势力都无牵扯,你母亲留下的人,你尽可放心地用。”
“她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虽行事利落,很得我心意,但我也看得出来,她绝不是普通侍女那么简单。”雍黎已有所指,“即便我对她一直信任有加,但很不巧,这些日子我见过两个女子,与明绛样貌有几分相似。我也调查了,其中一个与她还颇有些渊源。”
黎缃挑眉,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她叫慕浅绛,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慕浅绛就是当年失踪了的雍寒洲那个女儿。”雍黎似笑非笑,“那么,我身边的明绛又是谁?”
“这天下有几分相似的人也不少见,你想多了。”
“您不必与我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既然说到这里,我自然是查到了些东西,毕竟,未晏我用得很顺手。”雍黎不想与他弯弯绕绕。
黎缃低头倒酒,淡笑不语,也不知是默认还是否认。
雍黎见他这模样,也不再追问,横竖她心里有了底。
“不归园这件事年前也该了结,你对此有何看法?”
雍黎低头喝汤,脑子里却将这几日前朝的消息过了一遍。纪家和洪家相关人等当日就被关押待审,而那天临时突发的爆炸,致三死七伤,已由大理寺安排人着力调查,而证据明明确确指向齐家子。
原本不归园事件已是令人咋舌的惊天之案,因此事或失踪或死去的女子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苦主家人不过也就只能在大理寺门前长跪喊冤。不过仅仅是这样,也因人数太多,堵得大理寺门口水泄不通,连同大理寺卿韦继尧在内的一众大理寺员只得每日从后院小门偷偷进出。
而因那起爆炸死伤的几个侍卫却多是世家子弟,家族势力在朝中也都各有牵扯,此事一出,那些死了儿子的,每日朝上便一次又一次地上书要求严惩凶手,其中就以死了独子的安城伯为首。安城伯是老来得子,五十来岁上方有了唯一的儿子,儿子有出息在侍卫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班领,安城伯很觉得欣慰,去年初满了七十岁便赋闲在家,原想着给儿子娶房媳妇将自己的爵位传了儿子,谁成想出了这事。于是已经许久不上朝的安城伯带着其他几位苦主,每日朝上哭得老泪纵横不能自已,朝后拖着巍颤颤的身子去堵大理寺的一众官员。
关于此事朝中众臣的折子也是一封一封地递上来,有要求严惩的,其中要么是持身中正的,要么是排除异己的;也有上书求情的,其中多是说什么法外容情,要不然就历数功勋。一封封折子看得成安帝头都大,更别提三天两头跑来求见的,他今日也是在元乾宫对黎贤和黎贺发了通火,然后跑到雍黎这里找清净来了。
“这件事上,你也是苦主,也算是证人,本就该有你说话的权利。”成安帝看她面色仍有些苍白,精神似乎也没完全恢复过来,有些心疼。
“我若出手,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结束。”雍黎喝完最后一勺汤羹,拿帕子压压嘴角,目光不避不闪看着黎缃,“到那时才是不好收拾。”
黎缃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知道雍黎之所以被人劫到不归园其中是有黎绍和黎贺的手笔。而雍黎今日丢下这话来,很明显就是主动抽身出来不想事情发展到让他为难的地步。体会到自家甥女的意思,黎缃觉得十分舒心。
但想起那日,这一切事情开始似乎都是因为黎贺邀雍黎金陵春一聚,这其中若是巧合还好,若不是……
黎缃目光沉了下来,他一向还算安分的二儿子,莫非暗中已投向了黎绍的阵营?
“您有时间不妨与黎贺单独谈谈。”雍黎眼中带着奇怪地意味,“您的这个儿子可是心有千千结呢?”
她这话说得奇怪,黎缃却体会出一丝别的意思来,他狐疑地问,“你是知道些其他什么?”
雍黎没有回答,端了杯茶,“此事牵扯颇广,最终如何处理我不便插手。但这件事我到底被牵扯其中,您若有什么与我相关的决定,不必征询我的意见,我持默认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