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指点他的人是谁呢?
元濯知道有这样的手段并且愿意指点安王的人不多,但也绝对不止一人,但他送走安王之后,几番思索,心下便已然确定。
宣阳公主,他的主子,在试探他。
甚至这份试探完全没有一丝遮掩,仿佛只是明晃晃得抛给他一个问题,然后稳居明台,等他亲自过来,给她一个答复。
“你这话何意?”雍黎笑起来,偏头看他。
“主子不必跟我打哑谜。”元濯走近两步,看着雍黎,“安王今日亲自登门,向我询问南方之事,除了您,不会有人能将他指引到我门上。您既然将他引到我门上,不过就是用他来试探我的态度,那么您想试探什么呢?试探我到底是陛下的人,还是您的人?”
雍黎含笑不语,示意他继续。
“您既试探我之所属,无非是为未晏,百年来未晏势力逐渐强大,您不想要未晏背后代表的意义,却不得不利用未晏的势力,您想分化未晏,却也想为未晏确定一条可以走下去的路,不是么?不然,未晏之人向来都是自幼培养训练,各策之主也都是逐渐提拔上来的,您将一个林轶安排进未晏,难道不是为最后的选择做铺垫?”
雍黎慢慢站起来,她看着元濯,很欣赏这个先追随她母亲数年,又扶持自己近十年的属下。
“你猜得不错。”雍黎撑着旁边桌案,伸手灭了香炉里的熏香,“只一点,你要知道,我从未怀疑过你所属,十年时间,足够我了解你,信任你。”
“我若怀疑你,也绝对不会等到现在,而你也绝对不会依然稳坐未晏首领之位。”雍黎拍拍手上不存在的香灰,“那么你告诉我,今天,你给了黎贺什么答复?”
“我以局外人的身份,给他分析了南方之局,至于他相信的多少我就不知道了。”雍黎的话让元濯眉眼间的一丝肃然渐渐放松下来,他又道,“我今日既然来向您坦陈,不知您能否将您的打算告知一二?”
雍黎指指旁边坐榻示意他坐下说,自己却从后面书架上翻出一则奏疏递给他。
元濯见那奏疏纸张泛黄,看样子有些年头,翻开一看,眉头却越发紧锁起来,直到看到最后落款和批注,面色越发沉然。他合起奏疏,等雍黎解释。
“这封奏疏,是我从母亲书房旧物中寻到的。上面落款是二十多年前了吧,那时母亲初接未晏不久,而未晏首领还不是你,母亲上了这则奏疏,请陛下废除未晏。其实你看完也知道,母亲虽说通篇是想废除未晏,实则不过是不想继续掌管未晏,也是想给初登帝位的陛下一个定心丸,毕竟当年母亲在朝中的势力有目共睹。母亲的打算,陛下懂,当时陛下说各国局势未稳,未晏尚有存在的必要,若此时谈废除未晏还未到时间。母亲看了陛下批复,后来便再未提起废除未晏,但是如今,你觉着到时间了么?”
“没有。”元濯回答得很干脆,“如今各国局势比之当年,变乱之势更甚。”
“是,正如你所说。废除未晏尚未到时间,即便真的要废除,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毕竟不谈其他,未晏势力之广隐藏之深地位之重,只宜悄然分化,贸然处置引起内部动荡且不必说;这样大的势力,一旦为天下周知,各方或争夺或防备或以他方势力强硬摧毁,届时必然引起天下之大乱。”雍黎顿一顿,又道,“只是未晏终究还在我手上,我却是有些担忧了……方才你说试探,与其说我是试探你,不如说我是在试探陛下。”